夜间7:30,定翼区。
路灯照着街边的小树,在道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几只知了在树上趴着,振动鼓膜发出声声蝉鸣。
莫垣凯在更衣室里冲了个凉水澡,换上宽大的衬衫和运动裤,正慢吞吞地往停车场走去。进入八月后天气更热了,他抹了把头上的汗珠,有些后悔没让车子自动开来,害得自己还要徒步走去。
“热啊……”
莫垣凯坐进车中,强劲的空调让他舒服了许多。他开出停车场,没走几步就在公交车站旁停下。
时雨怜一与卡尔黛西亚正坐在长凳上等公交车,他摇下车窗,笑着说:“送你们一程?”
礼帽女摆摆手:“谢了,你去我们家又不顺路。”
“闲着都是闲着。”莫垣凯看向她身边的西服青年,“时雨怜一有空买辆车啦,跟女友出门还坐公交有点点样衰的。”
时雨君苦笑道:“我也早就提过……不过卡尔黛西亚说想多享受一阵学生时代,开车显得太早熟。”
“你还担心什么早熟,真的是。”莫垣凯摇上车窗,“那我先回去咯。”
在车窗关闭前,卡尔黛西亚突然说:“你心情不好。”
车窗玻璃停在一半,莫垣凯满脸惊讶:“哪有?跟阿策开开玩笑而已,又不是真被酸到。”
卡尔黛西亚用手指缠着头发,看上去有点烦躁。
“不是说这个,是说打鲨鱼的时候。”
莫垣凯顿时明白过来,他摸摸自己圆胖的脸,笑呵呵地说:“别在意,你都知是我老习惯发作。”
礼帽女的语气柔和下来:“公孙策现在那么厉害,大家关系也都好很多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安心摸鱼吧你。”
“是啦,巴德曼都去卖冰棒,天下太平多好。”莫垣凯笑呵呵地说,“那我先走一步,拜拜。”
红色跑车开走了,卡尔黛西亚望着远去的车子,砸了下嘴。
她一把揽住时雨君的肩膀,唠唠叨叨地说:“莫垣凯这人有毛病你知道吗?责任感重得跟精神病一样,每次有事必然第一个上,谁也不能跟他抢。”
“原来如此。”时雨怜一恍然大悟,“打鲨鱼时他没能参与,所以有些失落吗。”
“是不是很难理解?”
“也不至于……为什么公孙会有现在的性格,我倒是明白了不少。”时雨怜一仰望着空中的月亮,问道,“说起来,亲爱的。”
“你觉得我对他不冷不热的?”卡尔黛西亚提前抢答。
“哈哈,只在对莫垣凯的时候,你显得不太热情。”
“这家伙以前追过我好长一段时间,穷追不舍。可惜我实在对他不来电,连续拒绝50次后终于让这家伙彻底放弃了。”
时雨怜一着实吃了一惊。不单吃惊于某人百折不挠的毅力,更吃惊于自家女友难攻不下的程度之高。
“这可真是……很能理解。”
“哦?”
“你这么漂亮脾气又好,没被男生追求过才是奇怪的事情。”时雨君一脸理所当然,全然忽略了除了他基本没人会觉得某人脾气很好,“不过没想到会是他啊……”
卡尔黛西亚坏笑着拽拽头发:“想想他现在的女朋友。”
骑士奥莉安娜也有着一头金色的短发,也是外国的女性,身材也很不错。
时雨怜一恍然大悟:“一目了然的择偶倾向。”
“是不是明白公孙策会那么白痴的理由了。”
“耳渲目染啊。”时雨君感叹道,“会拒绝是性格问题?”
他知道卡尔黛西亚就是这样的,自己的看法永远大于一切其他条件。他很努力很诚心是个很好的人,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存在被打动的可能,除非对方变成了她喜欢的类型。
但毕竟当年的莫垣凯应当是个又强又帅气的型男,能把这标准贯彻下来也得说是相当有原则……
卡尔黛西亚反问道:“你听听他刚刚的话,怎么就默认要你买车你开车送我?为什么不是默认我买车我开车呢?”
“……真有车了大部分时候不还是我开吗?”
“不是你开还是我开的问题,是思考问题的大前提的问题!我超级讨厌大男子主义者,像他这种一门心思扑在拯救世界上的更是谢绝。当朋友挺好,谈恋爱绝不可能。”卡尔黛西亚连连摆手:“男朋友长得帅实力强那都是次要的!一定要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且听我话才行!”
长得帅实力强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且非常听话的时雨君连连点头:“是是是。”
公交车的车灯逐渐接近,准备上车的两人从座位上站起。车灯扫到路边,照亮了一位东张西望的过路人。
卡尔黛西亚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拽着男友跑了过去:“哎!?你不是……”
“啊!晚上好,卡尔黛西亚小姐,时雨怜一先生。”
过路人的通用语是标准的王都腔调,说话的速度却不快,语气不像绅士们那样严肃,带着种软绵绵的味道,让空气似乎都变得松软起来。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像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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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7:35,棘刺区。
公孙策站在自家门口,身后三位女性成围堵之势。他先一步转身双手合十,哀求道:“求求让公孙先生睡一晚上床吧!”
“可以是可以。”时雨零不怀好意地说,“你想睡哪张床?”
“……白质床好吗?”
“这个问题就回家后慢慢探讨吧。”大小姐先一步拉开家门,拖着哇呜走了进去。公孙策缩缩脖子,呲牙咧嘴地进了家门,进自己的房间翻起衣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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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公孙策。”绮罗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从以前就很好奇了,为什么公孙策会有白质的能力啊?”
“这事要追朔到三年前……”公孙策习惯性地答道,心中一动。
他总还说着三年前,但现在也都到了八月初了。从王国回来是那年八月中旬的事情,再之后就是明晰梦中回忆过的激战,高中三年的时光,再到现在大一结束后的暑假……
其实已经四年了啊,只是他下意识还想着“三年前”罢了,仿佛时光能一直凝固在一段区间里。可时间从来就没有停下,时间不会等待任何人。
“……四年前。我之后和你们说这事……”公孙策改口道。他换衣服时瞟了眼书桌,一封信正躺在他的桌上。
“因为说起来会花很长时间……”
公孙策的说话声音逐渐变小了,他拿起信封,拆掉封蜡,从中拿出等待许久的回信。
这次的回信十分简短,短得不像她的风格。寥寥数语一目了然,只是信息需要他花上那么几秒才能理解,才能做出反应。
“声音好小,你刚刚说什么?”
公孙策下意识将信纸叠好,塞进兜里。他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挑了,只随手抓了套穿上,就像旋风般从屋中冲了出去。公孙策的大脑一片空白,连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更没来得及和她们解释,房中只剩他的声音回响,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与匆忙。
“——我出去一趟!”
三位女士面面相觑,眼中均带着一模一样的迷茫。
“这家伙搞什么?”
“不像是遇到了危机……”秦芊柏沉思道,“那样的话,阿策会让我们一起去的。”
恰在此时,绮罗收到了来自友人的通讯,她拿起手机回道:“喂,怎么了卡尔黛西亚……啊?不许公孙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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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7:35分,定翼区。
情报贩子走进了家门,他亲手设计的智能系统在主人回来前就自动亮起了灯光。莫垣凯坐回到沙发上,没有画面的大屏幕像镜子一样将他映出。他看着自己痴肥的模样,难得感到了一点孤独。
“……我很好啊,多谢关心。”莫垣凯自言自语着,“我早适应退休生活了……身边没人就没人咯,大家都会有自己新生活嘛。当年是小弟现在还鞍前马后,那就没什么成长了。”
“你就天天发梦了,不切实际。大家都原地踏步有咩意义的?……哎呀真的顽固……我也顽固?是啦,拜托你休息下好不好?我想歇歇了,多谢你啊。”
情报贩子就这样自说自话了一阵,好像在和看不见的空气朋友交流,像个精神病一样。他从冰箱里拿出瓶可乐,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过喉,却没感受到多少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