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助人为乐而已……”莫垣凯是真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苍都那边大家都保持距离反而少有这样直接找上来的,他尽可能说着干巴巴场面话的话以营造出“我还有事得快撤”的氛围,但效果不佳。
“我差点以为自己没命了。”提尔洛斯感激零涕,末了又八卦起来:“你那天得救了多少人啊?那个闪闪发光的大玩意也是你的?就是你在天上跟那个……那个怪物干架?”
莫垣凯把手往嘴边一划,严肃道:“秘密情报来的,无可奉告!”
“哦,哦!懂懂懂……他们给你授勋了不?是不是女王亲自别那个章?”混混们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有采访吗?会不会上报纸头条?”
莫垣凯当机立断望向天空:“不好,我听到了使命的呼唤声。两位保重,我要去维持正义了!”
“您忙您忙!”混混们赶忙识趣地退到一边,看见大英雄嗖一下窜上天去,又像蝙蝠那样倒挂在屋檐下回头,长发顺着下来差点触及地面。
“对了,遇到都是缘分,正好跟你们说件事情。”莫垣凯挠挠脸,“最近……尽量不要在王都待了。有条件的话就出去度个假,或者先去外面打打零工都是好的。”
“还有事儿要发生?”提尔洛斯警惕地问。
“不好讲啊……”莫垣凯摇头,“总之能出去就出去住段时间啦,等九十月份再回来最好。呐,有缘分才跟你说,不好到处宣扬的哦。”
“肯定的肯定的。”橙发混混连连点头,“谢谢啊哥们!”
莫垣凯像一束光那样远去了,提尔洛斯脸上讨好的笑容澹去,成了一副愁苦的神色。
卡普洛担忧地说:“大哥,咱们要走吗?”
“走?走去哪儿啊?”提尔洛斯狠狠拍了下小弟的脑袋,“有钱吗你?有工作吗你?离开王都吃的上饭吗你?连个亲戚都没有你投奔谁去?在这怎么都有间屋子住,能吃王都的低保混王都的福利,离开苏佩比亚你怎么过日子?招苦工都不要你!”
卡普洛抱着脑袋,苦着脸说:“你别打我啊你。”
“妈的……”混混用脚尖来回践踏着地面,心思转了数次,焦躁地说:“再看看吧……看看局势。要是过两周看着不对了,咱们就跑路。”
提尔洛斯也知道局势不太好,决斗之日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就算处理得当大家心里也不安稳。更别说那起逐渐传播开来的戏剧……国王莫顿杀人夺剑……大家表面上都没声张,但内地里都在思考,不是人人都信巨龙现象那一套的。
可问题在于怎么跑路?跑去哪?之后又该怎么办?不知道。没有钱,没有人脉,没有那么长远的考虑,看不到那么远的未来。只是随口应付着,先把问题推一推吧,看看情况吧。反正以前也是这样,之后也会是这样,罢工、失业、福利待遇削减、贵族老爷惹是生非……糟糕的事每隔一阵就会发生,但日子总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思索时他听见卡普洛小声说:“大哥,我觉得他这事不地道。这事儿不该让大家都知道吗?”
提尔洛斯一时无言反驳,但他下意识就想替那个男人说话:“你懂什么!这是因为……因为……”
“因为王都有足足两千万人,全王国十分之一的人口都在这座城市里。要在几个月内搞全员撤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贸然把这种语焉不详的情报放出去只会引发骚乱。交通要道堵死,机票火车票飙升,抢购生活物资,更别提经济政治等多方面的连锁影响……”
绿发的女人靠在巷口,手中把玩着一把折刀,向投来目光的混混们回以微笑:“决斗之日的袭击才刚刚结束,这时候放出风来,摇摇欲坠的老楼怕是就要塌咯!”
“海德?!”提尔洛斯一下子紧张起来,护着卡普洛后退两步,他死死盯着克丽基手中的刀锋,“你这阔老怎么回东区了?”
“紧张什么,又不会杀了你。”克丽基笑嘻嘻地说,“正好路过就过来看看,怀念童年的美好时光。”
卡普洛已经开始打起摆子了,提尔洛斯的脸有点发绿:“没啥好消息分享就请回好吗?我真的怕。”
“有啊。”克丽基吹了声口哨,“记得简吗?”
“桀哈哈哈!又一个阔老!”提尔洛斯刻薄地说,“偷东西被开除了是吧,小娘们颜面扫地啊,活该!”
“她死了,我刚给她扫完墓回来。”
提尔洛斯讥讽的笑声一下子停了,滑稽得像只被卡住脖子的鹅。
“怎么就?”卡普洛呆呆地说。
“看不清自己。”克丽基耸了耸肩,“走错路了吧,不知什么时候。”
“……活该,自找的。”提尔洛斯沉寂许久,又一次说起凉薄的话语,带着嫉恨、讽刺与同情。“非要往阳光底下爬,总想着去自己不该去的地方,到头来害死自己……一直在这儿活着,总不会死的。”
“谁说不是呢?人总有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克丽基收起折刀,悠悠然离去。她从背光的巷道走进大道,又好似从未离开。
·
公孙策沉默地走在一座座墓碑间,思索着分别时听到的话语。
克丽基觉得人的位置生来就定好了,那他是站在哪一边的人?公孙策询问自己,他是白的?还是黑的?
他想自己该是白色的那边,可是,曾经在死区待着的他,在旁人眼中不也是令人畏惧的存在吗?只是大哥将他拉到阳光底下了吧,而真正属于他的地方,或许还是……
思想像是在泥潭里前行,越走越是陷进深处。不知不觉他的脚步沉重起来,自来到王国后遇到的种种糟糕事件在脑中回荡着,让他越加不快,越加沉闷。
“……”
公孙策走出墓园,一时间感到不知所措。这时他听到“卡哒”一声轻响,像是怀表开启时的声响。
他侧头,瞧见蓝色上装包裹着的美好身段,胸前的勋章闪闪发亮。他盯着勋章看了几秒,仰头发觉银发骑士刚刚收起怀表,正迎上他的目光。
“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公孙策恍然发觉自己刚刚有多失礼,赶紧手忙脚乱地解释,“你知道我比你矮点我视线自然而然就会朝向那边这是……”
“我知道。”艾兰迪亚点头,“我想问的是,你是否有时间与我去一趟东区?”
“当然。”公孙策不假思索地说,“又有什么桉子了?”
·
苏佩比亚的东区每日都有违法乱纪的事情发生,但今日拂晓骑士并不是为了查桉而来到此处。她开着轿车带公孙策行驶过那一条条逐渐熟悉的道路,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下。
这楼共有六层,由棕色砖瓦搭建,一间间窗户紧紧地挨在一起,好似一个个火柴盒。居民楼的外墙斑驳,绿色的窗框大多生了锈,一楼曾经是个小商店但早就关门了,肮脏的玻璃上贴着各种小广告,透过重重叠叠的纸缝能窥见里面积满尘埃的空地,一片灰色。
“这是?”
“我小时候的家。”艾兰迪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