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拂晓骑士的声音小了起来,公孙策的眼神如此真诚,她没法在对方面前说谎。
“不,策。”她轻声说,“我不憎恶你的触碰。”
公孙策将手放实了,一手轻轻下滑搂过她的腰肢,一手挽过她银色的头发。他盯着女子的双眼:“你讨厌我的亲吻吗?如果这为你带来了烦恼,我现在就走。”
“我……”艾兰迪娅垂下目光,“我……”
拂晓骑士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心声,吐露真实从未如此艰难过。
“……我不讨厌你的吻。”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结束后再谈正事,但公孙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熟悉的狡诈,他的嘴角上翘,笑容中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拂晓骑士顿时反应过来,气恼道:“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值得庆贺啊艾兰迪娅,我们认识四年了,我终于成功对你恶作剧了一把!”
公孙策大笑着向后一倒,抱着艾兰迪娅躺在床铺上。那股子眉飞色舞的欢快神色让艾兰迪娅想起了当年那个油嘴滑舌的少年和他拙劣的恶作剧,看来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无论怎样成长也抹不去痕迹。她顿时感到轻松了不少,并第一时间提醒道:“注意礼节,先生。”
“注意礼节,骑士小姐,你还穿着我的T恤。”公孙策针锋相对。
“这是你赠与我的。你的衣服很舒服。”
“那是,你一眼就挑中了我最喜欢的一件。”公孙策松开双手,诚恳道,“我是来道歉的。很对不起,艾兰迪娅,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强硬无礼的行径,只不过是对我网开一面罢了。”
“那是新印契的副作用,我不会责怪你。”
公孙策举起双手做投降姿态,低声下气:“不找借口,做了就是做了。怎么说教都好请原谅我吧骑士小姐,求求你了。”
艾兰迪娅瞧着青年这幅做派,一时间觉得很好笑。两人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芥蒂顿时烟消云散,艾兰迪娅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
“我先决定欺瞒大家,我本就应当受到责怪,所以此事没有原谅一说。但公孙先生,你该为另一件事致歉。”
“啊?”公孙策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抱歉我不该叫你傻逼女人……你知道我上头了!”
“我也与你说过许多遍要以得体的方式表达怒气。”艾兰迪娅板着脸。
公孙策两眼一翻:“我都上头了我没法得体,而且这句话我从四年前就想说了。你有时候真的很让人恼火你知道吗。”
“我知道。”
艾兰迪娅趴在他身上没动,公孙策重新抱住她,转过身子让她躺在一旁。他面对面望着女骑士的双眼,缓缓梳理着她柔顺的银发。
“但是我们都不怪你的,你就是个不善于表达的老好人嘛。你看大小姐零绮罗她们认识你没多久也都逐渐没有防备了,因为她们知道你值得信赖。”公孙策柔声说,“别在意我之前的蠢话,该瞒情报就瞒情报,不要因此阻碍计划。我等着水落石出的一天称赞你神机妙算呢。”
“谢谢,策。”拂晓骑士微笑,“副作用彻底结束了吗?”
“上次那么剧烈是因为受了寂静王干涉,这次是我自主研发,和以前一样时间很短的。”
“但这次的副作用显得很奇怪。”拂晓骑士思索,“它让你变得强势、主动、去作一些与平常大不相同的举措,却未真正伤害到你身边的人……愤怒……无力感的消除?”
“是啦是啦不愧是你。”公孙策叹气,“愤怒的来源就是无力和无能啊,因为做不到赶不及才会燃起怒火。所以我这次修得是专门克制‘障碍’的术式,我修完这印之后轰一下感觉自己超级牛逼无所不能,会仗着气势去做平时想做但不会去做的事情。”
艾兰迪娅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唇:“所以你一直想……”
“我们四年前毕竟有过一次……”公孙策吞吞吐吐,“我以前没常识以为那是必要的‘过程’,但了解这么多后我猜继承无常法不一定要……对吧……?”
拂晓骑士尴尬地移开目光,曾经的往事同时浮现在他们的心头。她沉默了一会,小声说:“那你还打算每晚来……询问我?”
“我一向尊重你的。”公孙策吞吞吐吐,“我不知道不讨厌与喜欢在你那边能不能划等号……你的意见是?”
艾兰迪娅目光闪躲,没有说话。公孙策扬起眉毛,将脸凑近。这一次的吻舒适自然了许多,他现在经验丰富,她逐渐有了经验。
“晚安。”
“晚安。”
公孙策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心中充满了扳回一城的成就感,他睡前习惯性用念动力扫了一圈,发现了异动。
公孙策穿过舰桥来到甲板,夜空中点缀着点点繁星,高空中清冷的风吹着女孩的衣角。甲板边缘绮罗将双手撑在栏杆上,独自凝望着夜景。
“穿这么少在外面当心着凉。”公孙策走到后方,将她抱住,“有心事。”
绮罗抬脚踢踢他的小腿:“我男朋友在和他的老相好甜甜蜜蜜我作为阴湿女在嫉妒呢。”
“那样的话可爱的阴湿女小姐会主动过来粘我或者找她的好闺蜜发牢骚。”公孙策捏捏她的脸蛋,“在想百年危机的事情。”
“是啊……即使知道那是未来的事情,是不可信的预言,但还是止不住感到担忧。”绮罗叹气,“公孙策你知道我的心态是最差的,我没你们那么厉害啦就会想七想八。这两天我总在想,我们是不是该和盖乌斯再商议下呢?那个男人说得胸有成竹,我感觉他没有在说谎。说不定他真有修复实在境界的方案……比尘埃剧团过去的盘算更成熟的方案……”
公孙策静等她说完,笑道:“绮罗,试试再往深处想想。”
“再深点?”
“如果盖乌斯真和我们没有利益冲突,他何必在之前一路与我们为敌?他可以不在乎我们这一船人,说破天了不算终末剑我们也就两个创界战力,而帝国王国还有更多创界法使,女王和皇帝会考虑更多数人的利益。那为什么我们会来阻止他?为什么拂晓骑士至今仍瞒着我们许多事情?”
绮罗咽下嗓子眼里的话,低声说:“因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双方存在着无法退让的深层次冲突……”
“所以和谈终究是泡影,真相大白的时候应该快到了。”公孙策抱着她后退,“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绮罗仍恋恋不舍地望着星空。
“总感觉压力好大啊……知道的多了之后就觉得世界像一双巨大的黑手,黑压压地握过来,要把心里的那点希望都掐灭掉。”
·
同一时刻,莫顿王国。
格蕾女王听完密探首领的汇报,挥手令其退下。法姆的探知证明公孙策对她尚无怀疑,如此看来拂晓骑士的思考可能仍停留在猜忌的阶段……或许她连自己的随从也瞒过了?为了保证执剑人的修行顺利?
她享受着猜忌带来的安全感,思索着这次行动中得到的最珍贵的情报。法姆的出手没有被阻拦,这就说明虹翼卿目前还不打算站队。这样一来操作的余地就大了许多,那老人期望看到实验的成果……
格蕾知道现在是该下注的时候了,她从脑海中提出为自己准备好的最后一道保险。
“请猎影骑士伽弗里前来见我。”
密探首领附身道:“是,陛下。”
十五分钟后伽弗里走入了王宫,他的心中有着困惑也有着紧张。王都近日的气氛不同寻常,或许格蕾女王已发现了他与返魂法师私下的沟通。但老骑士没将心中的纠结反映出一点来,他像往日那样彬彬有礼地向女王问候,唠里唠叨的言辞里带着挑不出错的油滑。
“真高兴见到你,骑士伽弗里。我有件事情想要咨询您的智慧。”
格蕾女王言笑晏晏,伽弗里显得很是惊喜:“向陛下您提出建议!这真是我职业生涯中值得记录的一笔。不知您想咨询什么?”
“是有关安保的问题。您知道我近期打算访问合众,以此配合拂晓骑士在北大陆的行动。但我毕竟才突破创界不久,战斗经验尚不充足,唯恐孤身一人会重蹈我父亲的覆辙。”
伽弗里正色道:“您的所有骑士都将不惜性命作为您的盾牌。”
格蕾微笑:“您觉得哪位骑士适合担当我的护卫?”
“请容许我厚颜自荐。我曾是猎人,不但经验丰富,更见识过许多同僚们不了解的手段。”
“我相信你的本领,亲爱的骑士。”格蕾点头,“但我依旧有些忧虑,毕竟北大陆强者众多,在他人的主场总要加紧防备。还是应当多做些防护……不如就请四位星辉骑士与我同去,如何?”
女王的脸上带着少女般天真的笑容,伽弗里的心顿时沉到谷底。四个人质。四个拂晓骑士最在乎的人质。
他想要找借口搪塞,想要想办法推脱,可格蕾女王的目光居高临下,他知晓自己只能做出一个回复。
骑士微笑着鞠躬,朗声道:“是,陛下。”
·
流星城,地底空间。
大剧本马上就要完成,高帽白衣的男人发出畅快的高笑声。他随手抓起一旁的小本子,挥笔写上寥寥数语。
【……知晓百年危机的存在后,启明星号一行人均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其中受影响最深的当属没有武道修行也无无常法境界的“信息生命体”绮罗。她准备在生活中调节压力,依靠爱情与爱好舒缓情绪,但逐渐踏入中盘的故事不会给她如此多空余时间……】
司徒弈自袖中拿出一只怪异的手掌。这手掌由粗糙的丝线编织而成,正是虚光之龙死后遗留的力量。他以虚光之爪握笔,写道:【启明星号将在两天后抵达实音之州,欢愉魔徒与傲慢魔偶在此久候。“信息生命体”将惊喜地发现那是专为她设计的舞台,属于音乐与艺术的乐园。】
这一刻不可视的因果随之紊乱,遍布北大陆的命运丝线编排出固定的结果。司徒弈放下钢笔,收起龙爪,将手一抬。灰色丝线牵引着一具傀儡自黑暗中走出,那是个身穿雨衣的魁梧人形,曲棍球面具下的双眼没有一丝神采。
“破敌还须攻弱处,去往实音助双魔!”
本应死去的惊悚惧魔无言转身,化作一团雨水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