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整个人都慌了神, 但紧接着,她反应过来什么,勉强笑道:“陆总,刚刚恬恬和我说最近不舒服, 我问问他哪里不舒服。”
她知道, 这种事情不能指望江淮来给他作证。
所以瞬间又转移了话题, “我这个当母亲的,看到陆总这么疼恬恬, 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好歹是自己的岳母。
陆无祟没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而江淮从他的身后走出来, 朝着江夫人道:“你走吧。”
江夫人眼眶一热,神色复杂地垂下头, 半晌,才嗫喏着应了一声。
*
等江夫人走了之后,江淮惆怅了两分钟, 接着又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继续去画画了。
陆无祟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他看江淮确实是没受影响, 心渐渐落下来。
在江淮画画的时候,他找了个地方, 也坐了下来处理工作。
边处理工作, 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江夫人的几句话。
江夫人去摸江淮的肚子时,是不是在问他生孩子的事情?
如果说, 她和江其民, 一直都是忽悠江淮的话, 又为什么格外的期盼这件事?
陆无祟在瞬间闪过这个想法。
却还是觉得荒谬。
他的视线在江淮白净的侧脸上扫过, 忽然道:“江恬恬。”
江淮有点疑惑地看向他。
不知道怎么, 陆无祟盯着这边白净的小脸,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江淮大着肚子的模样。
……一时之间,他甚至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
陆无祟沉默了片刻,才道:“没事。”
江淮又好脾气的把头给转了过去。
看着他画的画,陆无祟忽然想起来,江淮之前给他画的那幅画。
他试探道:“你之前采风的时候,不是还画了一幅画吗?”
江淮想了想,“哪幅?”
陆无祟:“……”
这小傻子不会把要送给他的东西给忘了吧?
江淮实在是画过太多画了,不可能每一幅画都有印象。
和陆无祟对视了片刻,他才终于想起来,采风那段时间,陆无祟似乎就看过他一幅画。
“你说那幅桃花吗?”江淮问,“我放起来了。”
陆无祟欲言又止。
不是送给他的吗?
怎么还放起来了?
有像江淮这样送人东西的吗?这个小傻子大概是他见过最送礼物送的最糟糕的一个。
*
中午,江淮争取到了陆无祟的同意,出去和朱小艾玩了一下午。
听说最近市中心又开了一家新画廊,两人想着要过去看看。
结果去了之后,十分扫兴。
朱小艾道:“这里画的质量是老板用鼻子选出来的吗?”
江淮:“……”
他想了想。
实在是想不出来,用鼻子选画是怎么个场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淮自从和朱小艾在奶茶店里喝完奶茶之后,身体就不怎么舒服。
在朱小艾提议再换一个地方玩时,江淮道:“我想先回去了。”
朱小艾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你,这才几点?今天又没课。”
江淮也不知道身上哪里难受。
他有点坐立难安。
朱小艾恍然大悟,用一种揶揄的表情道:“某些人一结婚是真的没意思,想家属了就直说呗。”
江淮摇摇头,却也没有辩解。
“行了行了。”朱小艾刚想让他回去,却又发现了什么,“江小淮,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江淮雪白的脸上浮上了点粉色,他摇了摇头,眸子里雾蒙蒙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不是吧,你不会生病了吧,”朱小艾慌了,“我给你老公打个电话吧?”
江淮道:“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朱小艾瞬间有点无语,“你觉得干什么?当然是把你的亲亲老公给叫过来接你啊。”
哪怕是江淮有点抗拒,朱小艾也还是帮他给陆无祟打了个电话。
在说明完情况之后,陆无祟表明自己会过来。
挂断电话,江淮似乎好了一点。
他揉了揉眩晕的眼睛,“我好像不难受了……”
朱小艾还是很担忧,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也不烫?”
没过多长时间,陆无祟的车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朱小艾把江淮送上车,看见江淮立刻被坐在后座的陆无祟给拉了过去,两人距离极近的说着话。
渐渐的,豪车车门在他的面前合上,掩盖住了两人的面容。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先吃狗粮好,还是先仇富好。
*
而实际上,江淮上车之后,先是被陆无祟拽住,仔细观察了一下。
在发现江淮神智清明,脸色正常后。
他眯着眼睛道:“你不会在和你的朋友开玩笑呢吧?”
江淮在车门关上后,立刻往后缩,贴在了车的角落里。
其实他这个动作,并不代表着害怕。
可能是被冤枉了,被误解了,拒绝交流的意思,如果逼的紧,他还是会回呛的。
陆无祟有点惊讶于自己对江淮的了解。
他一顿,对司机道:“去医院吧。”
*
检查结果是没什么问题。
医院是陆家自己的私人医院,里面的医生也都信得过,所以检查结果比较靠谱。
“不过……”医生看着面前的单子,皱了皱眉,“他的激素水平有点紊乱,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原因,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留院观察两天,我再给做剩下的检查。”
可是江淮听见住院,接着变了脸色。
原本他的皮肤就白,这下更是惨白无比,甚至伸出手,拽住了陆无祟的衣角。
这是一个求助的信号。
陆无祟感觉到了,不动声色道:“住院就不用了,今天先检查吧。”
江淮的脸色这才回暖。
在医生给江淮做检查时,办公室里就剩下了陆无祟一个人。
他的助理敲了敲门,推门进来,“陆总,前段时间您让我查散布谣言的人,已经找到并且处理了。”
陆无祟一顿,“还有,把老夫人病中时说的糊涂话给传出去的人呢?”
“是同一个人,也一并处置了。”
陆无祟甚至都没问是谁。
在陆家,看他不顺眼的人多得是,别说散布个谣言,哪怕是知道机会背后刺他一刀,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他看着面前江淮的病历本,漫不经心地一挥手,让助理走人。
助理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啧。
看不懂。
陆无祟又不耐烦地把病历本给扔到了一边。
*
江淮部分的检查结果需要等一天才能出来,而剩下能看见的检查结果中,显示他非常健康。
陆无祟拿到检查结果时,啼笑皆非了很久。
果然,没心没肺的人才能长寿。
在医院里时,江淮是个可怜小怂包,等回了家,立刻就放飞了自我。
眼看着他拿着吃的上床,陆无祟脑门的青筋又开始跳。
他清咳了一声:“干净,整洁。”
江淮僵住,把抱着的零食默默的放回原处。
陆无祟:“……”
不吃零食的话,赚的也是他的钱,装这么可怜干什么。
江淮的心情看上去有点低落。
这可真是奇了,自从陆无祟认识他后,就没见过他伤心的时候。
他刚想说句话,江淮已经默默滑到被子里,蒙上了头。
陆无祟:……好像是真的难过了。
因为江夫人?
*
江淮是莫名其妙低落起来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那股情绪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到了后半夜,他浑身又像是着了火。
他梦见自己成了个包子,被人给放在了蒸笼上,周围的包子都在膨胀,他被挤的连呼吸都困难。
在实在是被挤得不行时,他恶声恶气对着这些包子说:“再挤我就把你们都吃掉!”
包子们无所畏惧,特别的嚣张,甚至主动掰开了自己,露出肉馅,对着他说:“那你来吃我啊!你来吃我啊!”
江淮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咬下一口,紧接着,听见了一声熟悉的抽气声。
“江恬恬!”
江淮迷蒙着双眼,浑身已经被汗给浸透了。
他还发现,自己感受到的挤压感,原来是因为他正被陆无祟给抱着。
可是他已经来不及纠结这些了。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仔细一听,才发现,原来是他自己在哭,一抽一抽的,结结巴巴道:“难受,好难受……”
陆无祟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江淮是个正常的男性,早晨自然也有过,但是从来没这样过,他几乎是在瞬间明白了,白天江淮说难受,到底是为什么。
“你在外边,瞎吃什么了?”陆无祟咬着牙。
江淮边抽噎边摇头,“吃了好多。”
陆无祟:“……”
天上掉下个招牌,砸死十头猪,都很难找到一个像江淮这么馋的。
床头灯已经因为江淮的声响而亮起来了。
朦胧的灯光中,江淮的小脸流下来许多汗,白中透着病态的红,一双大眼睛浸在泪中,嫣红的嘴唇哆嗦着。
他眼中满是茫然和求助。
“不行……”陆无祟难得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我去给你叫医生。”
江淮缠住他,哽咽道:“我难受,我难受。”
“好了好了,我知道,”陆无祟语气难得柔和,“你乖一点,我把医生给你叫过来,等医生过来就好受了,乖一点行不行?”
江淮并不觉得看医生会好受。
不仅不会好受,而且还会挨针,看医生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
他含着泪摇头,拽住陆无祟不让走。
陆无祟没有办法,干脆一把把他给抱了起来,然后找到手机给医生打电话。
江淮一接触到他,起先十分的僵硬,看得出来,他不太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
可是身体又实在不舒服。
所以他很快把头所缩在陆无祟的颈窝里,在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时,难受的情况好像有所缓解。
他皱着眉头。
陆无祟边和医生讲话,边观察他,没忍住上手摸了下他的脸,顺着他的下巴,给他擦了擦眼泪。
热乎乎的。
陆无祟喉结滑动了一下,艰难地移开视线,搂住江淮肩膀的手,却抑制不住地开始收紧。
江淮又哽咽一声:“疼。”
陆无祟如梦初醒,松开了他的肩膀。医生很快就到了,但是江淮抓着陆无祟死活不松手,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在陆无祟的怀里给江淮做检查。
检查还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陆无祟积攒了一些怒火,几乎是有些控制不住道:“如果没有任何的问题,他怎么会这样?”
医生道:“检查是没问题,可是症状上看,像是被人给下了药。”
陆无祟眼中刹那间闪过了一抹煞气。
他想起来早晨来过的江夫人,还有江淮出去玩的这一天。
更远的,还有把老夫人说的话给传播出去的那个人。
这一瞬间,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为什么没问问助理怎处置的那个人。
医生小心翼翼道:“不过这种检查不出来的,一般都不是什么烈性药,熬一熬对身体也没伤害,您要是不放心,和小江少爷同一次房,一两次的药效也就解了。”
……听见他这么说。
陆无祟脸上的怒意逐渐收敛,甚至变得有几分不自在。
他问:“那要是不能……同|房呢?”
“那就熬着吧,没什么大碍的,”医生想起来什么,“对了,千万不要给他洗冷水澡,不然原本熬一熬就能过去的事情,洗冷水澡直接给刺激发烧了就不好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江淮已经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无祟低下头,看他汗津津的小脸,嘴唇还开开合合无声地说着什么。
凑近一听,才听见他说的是:“包子,吃了包子……”
陆无祟:“……”叹了口气。
招牌,砸猪,难找。
*
江淮再次从陆无祟的怀中醒过来。
彼时医生已经走了,他已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热出来了一身的汗。
他一动,陆无祟就醒了。
江淮使劲的呼|吸,却觉得什么都吸不进来。
估计他对药物不是特别的耐受。
陆无祟松开了抱住他的手。
江淮把自己给拧成了一捆麻花。
他又开始流泪了,把头埋在陆无祟的胸膛上,哭得呼|吸都困难。
……要不,帮一帮吧。
在陆无祟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时,他甚至没感觉到任何的惊讶。
谁都知道,他是个不择手段、利益优先的人。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明显是一件好事。
哪怕是江淮不能生孩子。
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不是吗?
“为什么会这样呢?”江淮困惑不已,急得想哭,却找不出发|泄的渠道,“我好难受。”
陆无祟的念头瞬间被打散,看着江淮的模样,轻声道:“我也会的。”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陆无祟的脸上闪过些不自在。
他没有,是因为每次都在江淮起床之前解决掉了。
江淮见他不说话,觉得他是在哄骗自己。
原本就不怎么舒服,见状更是烦躁和恼怒,哽咽道:“骗子,我最讨厌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