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彤又时不时来宸星殿敲了几次门, 但里头的莫时欢都不给她开门。她越是进攻，莫时欢就越是后退。

    感情这种东西，急不来。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了。江宛彤暂时歇了心思, 决定先好好把剑练好, 为后面的武斗做准备。

    “师兄，我知道你醒着。”江宛彤站在宸星殿殿门口, 对里头的莫时欢说话，“既然你不想见我, 那我就走了。”

    江宛彤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她悄悄放出了神识，试探莫时欢的反应, 然而宸星殿内设置了防窥结界，她的神识也放不进去, 只能听见一些细小的动静。

    殿内的莫时欢心里特别矛盾, 他既想要靠近, 又害怕靠近, 一时间思绪混乱，听到江宛彤说她要离开, 心头一跳。

    她要走了吗？

    莫时欢放出神识，见她还在外头, 根本没有要走的心思, 像是在套路他开门。于是莫时欢又趴下了。

    她不会走。他正这么想着, 又听见了外头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莫时欢再次用神识去探，发现殿前只剩下江宛彤踩在雪地里的脚印，人却不见了。

    真的走了。莫时欢意识到江宛彤走了之后, 心脏揪疼。

    他应该对自己诚实一点, 可是……他害怕自己爱的人会也会如他的家人一样抛下他。如果没有开始, 是不是就不会结束？

    这边莫时欢在自己虐自己，那边的江宛彤提着剑，就往后山的巨石阵走去。这个巨石阵是平日许云泽练剑的地方，一般情况也不会有其他人踏足。

    江宛彤刚练完一套剑法，就听到前头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反而像是故意让她听见似的。

    江宛彤收起剑，抬头看向来人。

    来人是做回女子装扮的东方韶，她梳着发髻，还涂了口脂，身上的衣裙也煞是好看，看见江宛彤的时候，她弯腰行礼。

    和男装的东方韶不同，现在才是她真实的模样，比起普通姑娘多了几分英气，又比男子装扮的她多了几分娇俏。

    “江姑娘，我是来向你请辞的。”东方韶问了与江宛彤相熟的弟子，得知江宛彤一般会出现的几个地点，一一寻了过来。

    江宛彤将剑收回剑鞘，“你不参加武斗吗？”

    东方韶摇了摇头，“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我的哥哥。况且……在武艺上，我比不上我的哥哥。”

    她是个远攻型的法修，一旦让人近身了，基本上就逃不掉了。这次门派大比，她知道有不少人是冲着那块灵玉去的，为此不惜在武斗比赛上将人打个半残，她着实没必要为了一块用不上的玉，让自己陷入危险。

    江宛彤坐在一旁的巨石上，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别站着说话。

    东方韶整理衣裙，在她身旁坐下。

    “你这打扮也很好看啊，一开始为什么要伪装成你的哥哥呢？”江宛彤不理解她为什么要骗人。

    东方韶垂眸，看向自己腰间所系的一枚半玉。

    “原定的门派大比没有我们世家什么事，但为了表现世家与修真宗门的友好，世家也得派人前来观礼。本来是哥哥代表蓬莱岛，前往门派大比观礼。我……与钟闻熙有婚约，但我从未见过钟闻熙，哥哥便让我伪装成他的样子，来门派大比观礼，看看钟闻熙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没想到在我离开之后，蓬莱岛就发生了异兽被虐杀的事件。”

    东方韶所说的是被赤魔破坏的门派大比。

    江宛彤感到意外，现在还有盲婚这一说？但想到蓬莱岛的特殊地位，好像也不出奇。

    蓬莱岛拥有一处灵气浓郁的秘境，这是修真界人人都知道的“秘密”，如今修真界灵气匮乏，拥有这处秘境的蓬莱岛就成了人人想吃的红烧肉，为了保护自己，蓬莱岛立下规矩，非必要不外出。

    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存在。

    东方韶说她的婚约对象是钟闻熙，江宛彤也不意外，那天在演武场就看出他们俩的不对劲了，要说他们没点什么，江宛彤才不信呢。

    “后来，门派大比被推迟，我回到了蓬莱岛，便发现了哥哥的心魔。”

    东方韶承认她一开始对江宛彤的接近是心怀目的，她感恩江宛彤愿意帮助她，让她见到玄隐真人，而且玄隐真人还对她许下承诺，只要她能找出哥哥的心结，就能帮她哥哥斩除心魔。

    她之所以独自前来，还用自己女儿身的装扮来见江宛彤，就是希望与她坦诚相待。

    既然江宛彤对她坦荡，她也应该如此对待江宛彤。

    正在谈话的两人并没有发现巨石阵背后藏着的身影。

    那是占用了林青棠身体的劫。它每次出来都要设置结界，防止被师尊发现，还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自从那天劫用卜算术看到“江宛彤”在武斗比赛的时候，用自己的命去算计林青棠，劫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把江宛彤赶出乘霄宗。通过这些天，它对江宛彤的观察，越发肯定自己所看到的场景就会是未来江宛彤在武斗比赛上干出来的事情。

    江宛彤，一个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知道林青棠喜欢许云泽，爱而不得便假装自己喜欢莫时欢，以此来麻痹林青棠。

    劫想，江宛彤真是好可怕一女的！差点连它都被她骗过去了！

    想要把江宛彤赶出乘霄宗并不简单，虽然乘霄宗条条框框，规矩很多，但一旦入了乘霄宗宗门，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之类的严重错误，基本上都是宗门内自己解决，不会到将人逐出师门的地步。

    劫听到东方韶说到“心魔”一词，暗暗心惊。

    难道……

    每每东方韶提到哥哥有了心魔，她都会忍不住哽咽。

    江宛彤的共情能力很强，她在那本百策楼出品的册子上看过，东方晔是一个很优秀的法修，若是没有意外，蓬莱岛未来的岛主会是东方晔。

    “东方姑娘，”江宛彤给东方韶递了一块手帕，让她擦擦眼泪，语气放软，“令兄一定是一个善良的人，才会因为自己的心魔酿成大错，而愧疚难当，同时也伤害了自己。若他本身就是一个邪恶的人，他不会愧疚，会直接入魔。现在他还在与心魔作斗争，就说明他在自救，既然他都还没有放弃，我们就更加不该气馁。振作起来，一起帮助他，把心魔消灭！”

    东方韶红着双眼，鼻头越来越酸，实在没能忍住，放声大哭。

    这些天来，她承受了太多压力，哥哥他本该有很好很好的未来，就是因为有了心魔，一切都毁了。她和娘亲不敢告诉其他人，便将消息都瞒了下来，她害怕别人会用鄙夷厌恶的眼神看待哥哥，害怕哥哥从此入了魔，害怕娘亲要亲手杀死自己养育了几百年的亲生儿子，害怕与她一同长大，对她极好的哥哥就此在世上消失。

    她想要留住哥哥，想要留住美好的回忆，可是一切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根本无法阻止，也无法再寻回曾经。

    江宛彤任由她放声大哭，东方韶哭得脱力，趴在了江宛彤的肩膀上。

    “哭吧，发泄出来就好了。”江宛彤拍了拍东方韶的后背。如果她亲近的人也如此，只怕她会哭得比东方韶还厉害。唉……

    躲在巨石后面的劫心情复杂。

    它是林青棠的心魔。江宛彤对东方韶所说的这一番话，劫听进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以，对于江宛彤来说，它也是必须消灭的存在吗？

    过了好一会儿，东方韶的情绪才平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