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 鬼生醒来时有点懵。
马上就要吃早饭了,宁宿和血娃娃竟然都没醒。
他推推这个,又推推那个, 这俩模模糊糊睁开眼时,都看到了彼此困顿的模样。
血娃娃从襁褓里爬出来, 微微歪了下头,血濛濛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宁宿,似乎是在打量思索什么。
宁宿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问她:“阿绯, 你怎么这么晚才醒?昨晚没睡好?”
血娃娃收回目光, 低头拿起奶瓶,吸住奶嘴。
鬼生:“嗯?”
“宿宿!你怎么还没出门?”祝双双在门外大喊:“早饭快开始了!”
宁宿和鬼生忙跑去洗手间并排刷牙, 匆匆洗了一把脸就出来了。
“真稀奇,你今天竟然吃饭不积极。”祝双双纳闷了。
宁宿:“好累哦。”
祝双双:“……”
宁宿蔫哒哒的累了一会儿, 就抬头有些开心地说:“累也要保护好独苗苗。”
祝双双眼睛一亮, 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确认了,小蛊婆那个油彩木偶人鬼朋友, 和布布、史莱姆是同一类的鬼朋友。
他们还有一棵能出门的独苗苗鬼朋友。
祝双双脸上露出一个轻松又开心的笑, “宿宿, 你知道吗,你昨天说这里吃不到多少东西, 一下变得积极起来,我就突然特别有安全感,好像这个副本马上要通关了。”
“啊上一个副本也是这样。”
祝双双说:“看来要跟你一起下那种没得吃没得住, 条件恶劣的副本, 比如末日丧尸副本。”
宁宿:“。”
两人一起说着话下楼。
鬼生带着两个鬼朋友跟在他们身后。
血娃娃拉着他的衬衫走, 之前吱吱也会靠他很近, 尤其是下楼梯有点怕的时候,今早却离他远远的,拽着祝双双的裙摆。
鬼生看看这个鬼朋友,看看那个鬼朋友,两个朋友离得远远的,互不相看。
鬼生:“嗯?”
因为宁宿起床比往常晚了点,他们下来时,玩家差不多都到齐了。
餐厅气氛有一丝诡异的沉默。
很快他们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长长的餐桌上,师天姝和小蛊婆分坐在两端。
师天姝和之前一样,穿着宽松的裙子,眉眼清冷,神情淡漠,是她最常见的模样。
而小蛊婆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他把一直垂在脸前的头发扎起来了。
洗干净后,头发没有那种健康顺滑的质感,没有光泽,有点发黄,像秋日草一样,在后面绑出一个低低的马尾。
头发在后面扎起来后,露出并不算白皙的一张脸。
单眼皮,眼皮有点肿,鼻子高挺有嶙峋感,浅色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从小到大去过不少秀场看秀的祝双双,小小惊呼了一声。
“小蛊婆虽然不是那种大眼睛传统美人,但看她的鼻子和脸型,她长大一定是有模特高级美感的骨相美人,我之前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成年体是不是我预测的那样。”
宁宿“唔”了一声,“可能他成年状态你就看不到他的脸了。”
两人正说着,小蛊婆抬眸看了过来,狭长的眼眸携一抹黑光,不符合年纪的幽深。
两人忙走到餐桌坐好。
“哈呀。”
油彩木偶人看向宁宿。
宁宿非常礼貌又客套地,“你好。”
仿佛是第一次见面,一脸“我根本不认识你”的表情。
油彩木偶人并未看出他的深意,在得到回应后,满足地坐在小蛊婆身边,摆弄好面前的餐具。
11个玩家沉默地吃早饭。
饭吃得差不多时,师天姝说:“五楼三天开窗结束了。”
11个玩家或看向她,或竖起耳朵。
“我们进入城堡的第9天,四楼剩下4人,五楼剩下4人,六楼剩下3人,一共11人。”
“从今晚开始,从四楼向上依次开窗,今天四楼,明天五楼,后天六楼。”
她说:“我再叮嘱一遍,母体已经非常虚弱,可能坚持不了两天了,不管哪一楼都不准用任何手段把怪物小孩关在窗外,让他们整夜破坏母体。你们要谨记一点,母体死亡,我们必死。”
“希望大家早日‘出生’,祝好。”
刚吃完饭的玩家心里沉甸甸的,没吃完的也吃不下去了。
他们对母体没有清楚感知,一直觉得一边对付怪物小孩躲开死亡,一边攒幸运值就非常艰难疲惫了,却忘了母体在衰亡这一点。
可能即便他们躲过了怪物小孩带来的死亡,也在没攒够幸运值前,因母体的死亡,而跟着一起死了。
“师社长,您觉得母体还能坚持多久?”
“这个问题,我不好给出确切时间,我描述一下,你们自己推测吧。”
她说:“这是我们进入城堡的第九天,刚进城堡的第一晚,我穿着马靴踩在地毯上就能感受到母体的脉搏,接连被怪物小孩攻击了两三次后,已经要把手伸进地毯里才能感受到,昨晚手伸到地毯里也很难感受到脉搏了。”
玩家们心猛地一沉,有几个明显焦躁了起来。
这比他们想象的糟糕多了,有可能两天都坚持不了了。
他们看向自己的鬼朋友,面露挣扎。
陈金鹏和朱集的遭遇告诉他们,不能再逼迫鬼朋友,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可是不赶紧攒够幸运值,也是一件非常危险让人心焦的事。
白霜说:“我提议,我们从今天开始只吃一顿饭,并且这一顿饭只吃现在的一半。”
宁宿:“……”
没有玩家反对,和死亡相比,忍饥挨饿算什么。
师天姝:“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样决定。”
玩家们沉默地离开餐厅,走时有不少玩家看向小蛊婆。
除了她今天露脸,还有一个原因。
蛊婆是目前所有玩家中幸运值最少的人。
她只有1点幸运值。
母体就要衰亡了,可她一点也不着急,是为什么?
“看来,小蛊婆应该是早就知道她的鬼朋友不一般了?”
407的露台上,祝双双分析说:“她太淡定了,从开始到现在从来不逼鬼朋友,也没刻意讨好鬼朋友,一点也不着急从鬼朋友那里获得幸运值。”
“就算她再厉害,也不能自己凭空创造幸运值吧,所以应该是她认定她不需要幸运值,她的鬼朋友自然能带她出去。”
孟江肯定地说:“她肯定知道,她可是永冥社团的高层。”
这样一切才解释得通。
听闻永冥社团高层各个心狠手辣,不是良善之人。
蛊婆要是需要幸运值,绝不会心慈手软,一定有比陈金鹏和朱集更厉害且安全的手段。
她不要就是知道什么,有别的打算。
季明瑞问宁宿:“油彩木偶人可以开门吗?”
鬼生带着四个鬼朋友在小花园里玩,季明瑞没有遮掩,问的很直接。
宁宿抿了抿唇,“他应该能,但并不是现在,还得养一养。”
昨晚宁宿抱着油彩木偶人试过,油彩木偶人确实能拉动一点铁门,但那一点缝隙,他就已经用尽全部力气了。
当时干枯的碎木屑从木偶人胳膊上,落到宁宿脸上、身上。
就算小蛊婆没出现,宁宿也会立即叫停。
“什么意思?今晚就是我们四楼开窗了,我们中要死一个人,如果他可以,不如试试让他开门的方法?”季明瑞紧追不舍地问。
宁宿瘫着脸说:“我说了,现在不行。”
他只是喂了油彩木偶人两次而已,他就答应帮他试着开门了。
小小的木手用力向外拉那扇庞大的铁门时,木屑落到他脸上的感觉,一直到此时好像还在弥留在脸上。
蛊虫要攻击他时,那双因缺了木屑而凹凸粗糙的胳膊,抱住他脑袋时,伸手帮他把眼角的木屑轻轻拂走了。
有些柔软的,不存在人身上的东西,是宁宿最不能背叛的。
季明瑞按了按额角,“我知道,我这么说很冷漠,就和那些逼迫鬼朋友的玩家一样,可是,现在情况危急,是关乎我们中的一条人命的事,为什么不能试试?”
宁宿又酸又恶:“资本主义家。”
季明瑞:“……”
祝双双咳了一声,“关键是,我们现在也没法从蛊婆那里偷油彩木偶人了吧,今天她都把他在带身边了。”
孟江点头,“是的,我们四个人也打不过她,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成千上万的蛊虫,你们真不要小瞧她,那种黑壳软肚的蛊虫,只是她最低级的蛊虫而已,她真的非常可怕。”
宁宿掀开眼皮,“是最低级的?”
孟江点头,“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她有很多种蛊虫,师天姝能召唤副本怪物,她能利用副本炼蛊,上次社团公开赛,她用一种在尸海副本炼制的尸蛊,直接把一整个中等社团送走了。”
宁宿疑惑地眨了眨眼,那昨晚,他为什么不用?
祝双双则是“嘶”了一声,“她们都太逆天了吧,在别的玩家被逼死的时候,她们都还没出招。”
季明瑞:“那这个方法确实不能用了。”
宁宿点头:“嗯,就是不能。”
祝双双颓丧地低下了头,“那我们怎么办?”
孟江挠了挠脑袋,“其实,有一个自私的办法,我们打开拱形窗,但我们房间的窗户和房门上的凌霄藤不要撤。”
这个办法实在自私,但人本自私,要是能避免死亡,谁不想试试呢。
祝双双说:“算了吧,我们不撤走,让怪物小孩在外面砸一晚上,可能母体一晚都坚持不住了,原本是死一个人的事,别最后我们四个都死了,还带上了另外七个玩家。”
季明瑞冷静地说:“这个办法行不通,我们不撤,五楼和六楼也会给我们强行撤走的。”
孟江也丧了起来,“那怎么办,今晚死谁?”
“谁说我们要死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宁宿回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