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跑,不可能。
明公公:......
*
明公公领着一份苦差事,赶去了凤栖殿,却没见到人,寻了一番才知道唐韵去了徐美人那。
徐美人正设宴招待唐姑娘。
明公公虽疑惑,唐姑娘为何同徐美人这般相熟了,但也不能当真就闯进去拿人,明公公赶回去先禀报给了太子,“唐姑娘在西梅院用膳。”
西梅院。
里头不就住着徐美人吗。
太子的脸上又是一阵明朝暗讽。
走之前,可不得好好感谢人家,要不是当初她绣出来的那荷包,将人笼络到了手,吊着人家去巴结皇后,宁家怎么可能来得了江陵。
讽刺完,太子心头并没有因此而好受,反而更怒。
在她心里,自己和那徐美人有何区别,甚至还不如,起码人家走之前,还特意跑去看望了一眼。
而他,就是摆在她跟前的一块肥肉,她吃干抹净,利用完了,瞬间翻脸。
想起她昨日对着自己的那副冷脸,再想起她是如何一步一步利用自己爬起来的,太子脑子里的血液又开始翻滚了。
她是在羞辱他。
太子等不了了,起身出了暖阁,他要亲自去擒人,刚出门口,皇后身边的苏嬷嬷迎面走了过来,“太子殿下,娘娘有召。”
太子:......
身后的明公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
皇后刚从乾武殿回来不久。
安抚完了皇上,又接着回来安抚太子。
原本昨日皇后就要寻他,见他神色不对,便没再问他,想着过上一日,他冷静了后再来谈。
谁知一日过去,那脸上的神色不仅没有半点好转,还愈发不对劲了。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比起上回要柔和许多,“昨儿宁家的意思,太子也听到了,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想必是伤透了心,才会宁愿不要清白之身,也不愿留宫。”
太子:......
太子的手掌死死地扣在自己的膝盖上,扣得手背泛出了青筋。
她委屈?
她哪门子来的委屈,她是得偿所愿,求之不得。
所有的人被她那一副假惺惺的模样所蒙蔽,这不,如今就连一国皇后都在向着她,维护她。
她好大的本事。
“既然人家不愿意,心头自是有了打算,一个渊哥儿,再加上太子,她一个小姑娘,走到今日,暗里不知吞了不少苦,太子一向知礼,可别再去做那强人所难之事。”
太子心头一梗。
她哪里是个小姑娘,她的一番心机和运筹,天下儿郎都要自叹不如,连他这个太子都被套了进来。
皇后看着太子极为稳住的脸色,又道,“你父皇对宁家是给予了厚望,太子往后行事,可得三思而后行了,美色固然难抵,可咱到底是与旁人不同,且以太子的脸面,断然做不到像渊哥儿那样,不如早些断了,给人家,也给自己留个体面。”
皇后说了半天,太子始终不答。
皇后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直接问他,“太子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儿臣明白。”
太子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凤栖殿,从小培育出来的涵养,到底是没让他杀过去揪人。
*
太子前脚走,唐韵后脚回来。
天色已近黄昏,皇后正在用小点。
唐韵刚到门口,还未走进去,苏嬷嬷便同她道,“今儿内务府的人来了一趟,说逢春殿要翻修屋子,唐姑娘明儿也要走了,赶紧去收拾下屋里的东西。”
唐韵倒忘记了这桩。
当初进宫,她就一个包袱,进了太子的东宫,后来东西倒是多了不少,多数也都是太子给她的。
能卖的,她都已经拿出去卖了,不能卖的,也尽数都烧了。
唯有他送给自己的几本书籍,还有自己当五殿下伴读时,习过的书本和文稿还留在了那。
虽不值钱,好歹能留个念想。
往后出宫,就算哪日当真要走出江陵,也不可能再像之前上书房那般,坐在学堂内听学了。
唐韵点了头,“我这就去收拾。”
逢春殿里头没住人,也没人再守着,唐韵拿着钥匙开了门,房门推开,庭院内的金砖上散落了一层落叶。
同往日相比,如今格外的冷清。
唐韵在逢春殿住的日子不短,也一向喜欢安静,可此时心头已经有了离别之意,再回来,便有了几分生疏。
唐韵走到了自己的门前,门上已经没有了锁。
唐韵当是内务府的人已经来过,并没在意,伸手推开门,入眼便是一屋子的狼藉。
一堆的书籍,尽数倒在了地上,旁边躺着被翻开的漆木箱子。
还有个木匣子,里头的信笺也早已散落了出来。
唐韵:......
唐韵的眼睛跳了跳,内务府即便有人进来,也不会翻箱倒柜,这般破坏她的东西。
唯一能敢动她东西,有理由动她东西的人,只有一个人。
——太子。
能弄出这番大动静,定是什么都知道了,唐韵心头有过瞬间的慌乱,之后倒也平静了下来,蹲下身,将散落在地上的信笺,一一捡了起来,扔进了火盆内,拿起火折子烧了个干净。
火苗子烧起来,唐韵又蹲在地上,从一堆书籍中,慢慢地找出了自己曾写的那些手稿文章。
太子送给她的书籍,她一本都没动。
整理完,也没再关门,径直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她曾一度收容过她的院落。
*
翌日早上起来,苏嬷嬷便来了,来帮唐韵收拾东西。
这段日子住在宫里,五公主给的,皇后打赏下来的,七七八八东西也有不少,唐韵昨夜就已经打好了包。
“唐姑娘放心,待会儿奴婢替姑娘拿去车上,马车昨儿娘娘就给姑娘备好了,半车姑娘喜欢吃的瓜果,半车茶叶和绫罗绸缎,奴婢都给姑娘放好了,待会儿唐姑娘从赏功宴上回来,再清点一番,便能走了。”
唐韵笑着道了谢。
“姑娘赶紧收拾,娘娘正等着姑娘一道过去呢。”
今日的庆功宴,来的不只是几个功臣,还有家眷。
宁家三夫人孙氏也来了,宁书辉一封官,三夫人如今的身份便也成了将军夫人,唐韵和皇后过去时,三夫人正同魏家和林家的一群家眷围在一起,打着招呼。
皇后一到,众人俯身问安。
“免礼,不必拘束。”皇后笑着说完,便回头轻声同唐韵道,“韵姐儿过去席位上吧。”
皇后没再让她跟着伺候,今儿她是宁家人,是客。
唐韵垂目点头,待皇后走了好几步了,才抬起头,朝着三夫人的方向走去。
宁家几房就二夫人跟前有个姑娘,大夫人三夫人膝下,生的均是儿子,宁家今日进宫的家眷,便也只她一人,
见唐韵过来了,三夫人冲着她一笑,指了身旁的位置,柔声道,“韵姐儿过来吧。”
唐韵实则同三夫人并不相熟,三房一家之前常年在外跑水路,就连三舅舅,唐韵同其见的面都屈指可数,更何况是三夫人。
“三舅母。”唐韵行了个礼,乖巧地坐在了她身旁。
“总算是见到人了,昨儿你祖父,你三舅舅,从早上便开始念叨,房间擦了一遍又一遍,就等你回去。”三夫人孙氏跟着宁家三爷跑惯了,比起大夫人姜氏,身上多了一股子豪迈,“弄得我都跟着一道紧张了起来。”
唐韵脸色一红,“三舅母费心了。”
“待会儿宴席结束,咱一同走。”
唐韵嘴里的‘好’字还未吐出来,门外便有了动静声。
皇上、太子,二皇子三皇子,还有今儿的几位功臣,陆续地走了进来。
屋内的家眷齐齐起身蹲礼。
皇上心情不错,笑着道,“都起来吧,各位夫人今日不必拘谨,既是庆功宴,当放轻松。”
众人一一落了坐,唐韵的目光一直垂着。
直到添酒水的宫娥走到了她跟前,唐韵才稍微抬了头,一抬眼,便同对面坐着的三皇子,目光碰了个正着。
三皇子对其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唐韵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
唇角的弧度,扬起来弯出了两个梨涡。
太子一眼瞟过去,便见到了那么一张献媚的脸。
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放过任何机会,勾,人......
她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太子眉心突地一阵跳,手里的酒盏刚拿起来,便听皇后唤了一声,“唐姑娘。”
唐韵被点了名,忙地垂目走上前,跪在了皇上和皇后跟前。
皇后轻声道,“龙鳞寺你救了五公主,护驾有功,之后又伺候了本宫月余,本宫同陛下商议好了,踢你为乡主。”
不是公主,而是乡主,算是合情合理,大伙儿也都能理解,也正是唐韵想要的。
唐韵磕头谢恩,“民女叩谢陛下,皇后娘娘恩赐。”
皇后慈爱地看了她一眼,柔声道,“起来吧。”
唐韵起身再退回去,余光便瞧见了太子,虽未与其对上眼神,但能瞧得出,他正在看她。
应该是生气的。
换做是她,发现别人那般欺骗,甚至算计了自己,她也会生气。
唐韵努力地稳住心神,回到席上,再也没有抬过头。
酒菜下肚,席间的热闹声越来越浓,皇后对皇上嘴里的打打杀杀,丝毫不感兴趣。
见席上女眷酒菜也用得差不多了,皇后便侧头同皇上道,“陛下和几位将军慢慢聊,本宫带着几位夫人,去园子里转转。”
皇上巴不得,笑着道,“那就有劳皇后,招待一下夫人们。”
皇后从屋里一出来,女眷一并跟着出了宴席。
如今初夏,御花园里的花儿开得正好。
一群人走走停停地到了御花园,三夫人的脸色都憋快得变了形。
到了地儿,一把拉住了唐韵,悄声问道,“韵姐儿可知,净房在哪。”今儿出门前,她喝了一碗粥,来时的路上腹部就有些酸胀。
进宫已有一个多时辰,再加上席间又饮了几杯酒,三夫人这会子实在是忍不住了。
唐韵忙地道,“我带三舅母过去。”
一路上唐韵只着急地带着三夫人去寻净房,完全忘记了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到自己身上的灾难。
见三夫人进了净房,唐韵才转身走了出去。
前面的长廊,她曾在那见过徐美人,知道廊下有一排美人靠,她想着去哪儿等人,待三舅母出来了,也能一眼瞧见她。
脚步从净房出来,刚拐到了拐角,人还未走出去,跟前便是一道人影罩了过来,一只手如同一把钳子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胳膊。
唐韵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心头陡然一凉。
太子拽住她,闯进了身旁躲雨用的厢房内,“嘭”一声房门合上,唐韵整个人被他压在了墙上,双手给举到了头顶。
此时她就同那牢里被审问的犯人,并无差别。
太子的眸子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如同瞧着案板上的一条鱼,还未来得及出声‘拍’死她,唐韵倒是先开口了,“殿下,好疼啊。”
好看的一双眉目轻蹙着,一抬头,泪光连连。
太子:......
她又来,她还来,她竟然还敢这样勾他!
“孤好愚弄吗。”太子一只手突地掐住了她的下颚,往里一提,颈项处的窒息感传来,唐韵的脸色瞬间通红,“殿下,先松松......”
太子是真想掐死她。
想了两日了。
如今见到人,手也如愿地掐在了她细白的脖子上,只要他再用些力道,她今儿就能死在这儿。
他见她可怜,给了他庇佑。
心疼她身份卑微,手把手地教她同宁家建立起了关系,担心她被人欺负,不惜派出了自己的两个得力助手,去西戎将宁家匡扶了起来。
到头来,这一切却都是她的算计。
利用完了,还想脱身。
她做她的美梦。
唐韵看着跟前那双怒火滔天的眸子,突然也不挣扎了,平静地道,“殿下,我虽算计了你,却也因你吃过了不少苦头,咱们谁也不亏,谁也没占了谁的便宜,你先松开,这样下去,咱们只会两败俱伤。”
他今儿要是将她掐死在这儿,他这个太子也保不住了。
“好,孤给你机会解释。”太子忍着想将她捏死的冲动,松开了掐在她颈项上的手,压住她双手的胳膊,却没有撤走。
唐韵:......
她解释什么。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