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孤说的话,不管用了?”
“奴才不敢。”明公公正要跪下去,太子再次催促道,“赶紧收拾东西。”
*
半个时辰后,太子的马车离开东宫,驶向了城门。
宁家的宁三爷和宁二公子,已经领着兵将,候在了城门口,等着皇上和太子前来视察。
皇上昨儿受了惊,一直到天亮时才敢闭上眼睛,这会子正躺在床榻上,姚大人着急地赶过来,到了城门,才追上了太子的马车。
姚大人上前行礼禀报道,“殿下,陛下今日恐来不了了。”
太子倒也没觉得意外,点头道,“父皇是受了惊,前朝乱党潜伏在身边多年,突然行刺,若事先毫无察觉,岂不是我大周当危?”
太子的语速很慢,字字句句却敲打在了姚大人的心上,“往后还得劳烦姚大人多留意身边之人,做事再仔细一些。”
姚大人后背一凉,“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是臣的失职,还请殿下降罪。”
若非殿下当日在龙鳞寺抓到了安侯爷,怀疑到了花公公头上,让他提前设防,他又怎可能会想到一个伺候了皇上二十多年的老人身上。
身为禁军统领,确实是他的失职。
太子这回没想治他的罪,“有过一回教训,往后也当知道警惕,下不为例。”
姚大人忙地磕头谢恩,“殿下放心,日后臣若再犯此疏忽,定以命谢罪。”
“嗯。”太子应下了他的承诺,“你回吧,保护好陛下、和主子们的安危。”说完太子便放下了车帘。
姚大人微微一愣,并没有多去怀疑,领命道,“是。”
姚大人一走,太子的马车直接驶出了城外。
宁三爷和宁二公子见到人来了,齐齐来了马匹,上前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却没下车,只让赵灵打开了马车门,扶起了车帘,坐在马车内同宁家父子俩吩咐道,“出发吧。”
宁家三爷和宁二公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宁三爷侧目,看了一眼太子身后跟上的两辆马车,心头一跳,惊愕地问道,“殿下这是......”
宁三爷刚问完,太子便干脆地回了两个字,“征战。”
“殿下......”宁三爷吓得磕头在地,斗胆劝解道,“此趟西域凶险未知,还望殿下三思啊。”
宁二公子也被吓到了,跟着符合道,“殿下三思。”
“别浪费功夫,误了时辰。”
宁三爷便知道,太子这是有备而来,断然不是自己能劝退的。
宁三爷起身翻身上了马匹,神色肃然地吩咐了宁二公子,“你断后,我在前,惊醒些,务必要护住太子的安危。”
这一路,可有得忙了。
宁二也打起了精神,“是。”
*
队伍出发走了一段了,赵灵才从后方骑马跟上了太子,到了马车旁,轻唤了一声,“殿下。”
太子掀开了帘子。
赵灵脸色有些不太好,禀报道,“唐姑娘昨儿夜里就走了。”
太子:......
“昨日天一黑,唐姑娘连夜便走了,按脚程,如今应该快出江陵地界了。”赵灵不敢去看太子的神色,又道,“属下打听过了,唐姑娘身边有宁府的侍卫相随,当不会有事,属下派人先行一步,此时追,今日天黑前,应该能追上......”
“不必。”太子回了一句,放下了车帘。
她费尽了心机,骗他要去蜀地,便是有心要躲着自己,他这番追上去,倒是没了给她的那份惊喜了。
她有本事就使劲儿跑。
她还能跑得过他?
*
唐韵的马车午时才出发。
宁侯爷亲自将其送到了城门口,再三交代,“路上仔细些,遇到什么事立马找官府,我已同沿路的人交代过了,说你是我宁家的远方亲戚。”
唐韵点头,笑着道,“好,外祖父都说了好些遍了,我都记住了,江陵离蜀地,不过十来日的功夫,再说外祖父这不是给了我这些侍卫,能有什么事儿。”
“怎么,嫌外祖父啰嗦了。”
唐韵赶紧摇头,“我是怕再不走,待会儿天黑了。”
宁侯爷被逗得一声轻笑,便也没再多说了,“到了你大舅舅那,记得回信报个平安。”
“好,外祖父放心。”
宁侯爷这才下了马车,又吩咐了一道前去的几个侍卫,“路上好好保护姑娘,有何闪失,本侯可要拿你们试问。”
“是。”
宁侯爷看着马车出了城门,彻底地没了影子,才回头凳了回府的马车。
好在不是当真要去西域。
蜀地好,这个时节过去山里避避暑,到了年关天气冷了再回来,大半年,当也能消了她心头的郁结。
*
十日后。
本就是大周之内,又有侍卫相护,唐韵一路都很顺遂,到了蜀地,天气已经正式地进入了夏季。
唐韵下了马车,迎面一股凉爽的微风扑来,身上的热浪,瞬间褪去了一般。
唐韵抬起头,山野间的树木翠绿,明媚的阳光从头顶上的叶缝中洒下来,落在院落里的青石板上。
她衣裙上,也留下了一道道星星点点的斑驳光影。
虫鸣声,鸟雀声不断地充斥于耳,唐韵的心却在这一瞬,陡然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立在那儿,并没有上前去打扰宁家大爷。
待宁家大爷同底下的人,议论完了手里的事,一个转头,才瞧见了立在院门口的唐韵,神色突地一愣,一时没有认出来。
唐韵冲着他一笑。
宁家大爷眸子渐渐地生了亮,不确定地唤了一声,“韵丫头?”
“大舅舅。”
宁家大爷的面上瞬间露出了惊喜,忙地朝着她走了过去,一面招呼着她进门,一面打探起了她,“这都多少年没见了,要不是瞧你身上有几分你娘的影子,我还真不敢认......”
唐韵一笑,“大舅舅倒是没变。”
“什么没变,老了......”宁家大爷笑着回了一声,热情地道,“早就听说你要来,我已经腾出了院子,往后你就安心地住在这儿,蜀地虽比不上金陵繁华,胜在空气好,山头又凉快......”
宁家在金陵发生的事儿,宁家大爷都知道。
父亲封了侯爷,老三成了将军,二公子也被封为了少将,他的儿子又中了贡士。
翻身了是好事。
可他这人,一辈子的好爱,就放在了凿盐这一桩事上,比起地位和荣华富贵,他更喜欢呆在山野之间奔波。
不凿出井盐来,他这辈子誓不罢休。
上回宁侯爷来信让他回江陵,都没能将他请回去,如今正是凿盐的关键时期,他走不得,只捎回了几次信,问候了家人。
“你先进去歇会儿,我让人将东西给你搬下来。”宁家大爷领着唐韵到了屋内,唤来了跟前的小厮奉茶,回头便去替她卸车。
宁大爷的院子虽没江陵的繁华,可胜在宽敞,四面通风,唐韵一坐下来,周身便是一股子凉爽。
小厮将泡好的茶盏递给了唐韵,笑着道,“姑娘尝尝,这是山上的泉水泡出来的,甘甜解渴。”
唐韵点头谢过,“多谢小哥。”
唐韵捧着茶,刚饮了两口,外面的宁大爷突然唤了一声,“哟,顾大人今儿怎么来了......”
唐韵微微一愣。
还未来得及去想,耳边便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宁大爷打算何时再钻井?”
唐韵:......
大周的地儿,也就这般大小。
“今日怕是不行了,江陵来了人,明日早上再下可成......”
“江陵?”顾景渊一愣,看着宁大爷从马车上抱下了一口箱子,净都是些大口的漆木箱,一看便知是来长处。
顾景渊好奇地问了一声,“宁家三公子来了?”
上回从宫中出来后,顾景渊便主动同皇上卸下了工部侍郎一职,去了一趟军营,被国公府顾夫人又哭又闹地拽了回来。
半月前才到了蜀地,专管这一代的商户凿盐,早就同宁家大爷混熟了。
宁家有些什么人,他自然也知道。
宁大爷一笑,“不瞒顾大人,来的是我宁家的表姑娘。”
顾景渊一时没反应过来宁家的表姑娘是谁,想着既是来了姑娘,他不方便再留,“宁大爷先忙,明早开井我再过来。”
“好,让大人费心了。”
顾景渊转过身,刚走出去没几步,突地听到身后的宁大爷说了一声,“韵姐儿怎么出来了,这外头多热......”
顾景渊的脚步突地顿在了那儿。
“比起江陵,这儿可是凉快多了。”
那熟悉的声音陡然入耳,顾景渊心口猛地一跳,缓缓地回过了头。
斑驳的树影下,唐韵一身绿色齐腰襦裙,身姿娉婷袅娜,夏季明亮的阳光落在她那张脸上,唇角的笑容竟是比光线还要耀眼。
唐韵大方地唤了一声,“顾大人。”
顾景渊心头的疑惑,不断地涌上了脑子,纵有太多不明,良久后,还是弯唇释然地回了她一个笑容,“唐姑娘。”
*
半月后,太子的兵马已接近了西域的边界。
从江陵出发,赵灵一路打探,队伍不停地往前,却一直没有追上唐姑娘。
按理说,不过是晚了一夜,最多四五日便能追上,可无论队伍如何加急地往前赶,依旧不见其踪影。
起初太子还不让派人去追,如今是彻底地没了音讯。
赵灵也不好去同宁家人打探,总不能去问人家,“你家表姑娘到了哪儿,走的哪条路线。”
太子前来,打的是征战的旗号,可不是寻人。
大军已在边界停留了一个晚上,范大人和宁三爷轮番过来问赵灵,“殿下可说了,何时进军?多耽搁一日,就得多费一日的粮草。”
赵灵硬着头皮进去,刚准备开口,便听太子道,“明日天一亮,让宁少将跟着孤,先调一队人马,去乌孙,范大人和宁将军留在后,等待消息。”
赵灵松了一口气。
韩大人已经来了信,五公主尚且还在乌孙,乌孙如今正值大乱,上回的内乱,乌孙王和他的两个儿子齐齐丧身,如今为了王位,几股势力拼得你死我活,从乌孙的边界打进西域,是最好的选择。
天未亮,太子和宁二公子的人马便到了边界。
才攻了一半,乌孙的身后突然杀出了来了一队人马,同太子和宁二公子一道,将乌孙的人马前后夹击,不到半个时辰,乌孙便落了败。
死的死,逃得逃。
太子和宁二公子的人马顺利地进入了西域地界。
宁二公子看着对面马背上,身着西域服饰的少年,慢慢地朝着他走了过来,也赶紧提了坐下的马匹,迎上前去。
到了跟前三丈之远,宁二公子的面色突地一喜,马匹一提,直奔了过去,兴奋地唤了一声,“大哥。”
前来接应的正是宁家大公子宁毅。
比起宁二公子的激动,宁毅倒是平静的多,俊朗的面上,带了几丝放荡不羁,没应宁二,反倒是看了一眼他身后马背上的高贵公子哥儿。
宁二公子刚走到他身旁,宁大公子便疑惑地问他,“这是哪儿来的小白脸。”
宁二公子回头,见他瞧的正是太子,脸色都变了,忙地道,“大哥莫要胡说,那位是太子爷。”
宁毅眉头一拧,半晌后一声冷嗤,“那小丫头片子,将她那位兄长吹到了天上,我还以为长了什么三头六臂,原来竟是个小白脸。”
宁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