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要真同他硬掰起来,别说是她,陛下也不一定能掰得过他,她只能顺着他的毛捋。
软糯的语气,笑容带了几分自然的亲近。
太子心头一稳,脸色果然软了不少,脚步走到她跟前,偏头查看了一下她颈项上的几处红痕,轻轻吹了吹,确认道,“当真没事?”
在他凑过来的一瞬,唐韵眼里生出了一抹几不可察的排斥,一闪而过,笑着点头,“没事。”
“嗯。”太子看着她嘴角晕出来的两个浅显梨涡,伸出手指,轻轻地剐蹭了一下她的鼻尖,“韵儿笑起来,真好看。”
唐韵微微垂目,及时地敛下了眸子内的清淡,没去看他的眼睛,问道,“殿下还未洗漱吧?”
她跟前就阿潭一个丫鬟,且还是刚买来不久的小丫头,怕是不知道如何伺候达官显贵,“殿下稍等,我去替殿下取些薄荷,殿下暂且先将就着,待回宫就好了。”
太子确实还未洗漱。
早上起来他倒是去净室瞧了一圈,可这破地儿,什么东西都没。
连盐他都没寻到,也不知道宁家大爷这些年到底是如何凿盐的。
在东宫时,明公公和小顺子轮流伺候,每日早上都会给他备上淡盐水,齿片,和宫中专人熬制的齿膏。
自从去了西域,一路上,也没有了那么多的讲究,即便如此,赵灵也会给他备上盐水。
“你告诉孤东西在哪,孤自己去取。”
她腿似乎......挺疼。
唐韵没应他,转身去了后院,“殿下先等会儿。”
唐韵去后屋掐了几片新鲜的薄荷,再到厨房洗净,装碗泡了温水,又添了些盐进去,一番走动,腿根子又酸又疼。
昨儿那阵势,他就是铁了心地想将她撞死。
今日她还能下床走得动路,已算是她身子骨好了。
唐韵走得有些慢,脚步刚踩上后院的台阶,突地听到了前院一道脚步声,宁大爷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韵丫头。”
“嗡——”一声,唐韵的脑子都要炸开了。
急急几步上了台阶,到了后屋的闲厅内,匆匆换了脚上的鞋,拂开珠帘,一出去,宁家大爷也已走了进来。
“韵丫头过来,瞧瞧我给你买什么了。”
唐韵心口紧绷,哪里有功夫去应,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木几处。
没人。
唐韵一阵狐疑,却也没来得及去多想,悬着的心倒是落了下来,上前笑着招呼,“大舅舅回来了。”
宁大爷一屁股坐在了昨儿太子坐过的蒲团上,声音愉悦地道,“昨儿就差那么一阵功夫,懒得再起头,这便连夜赶完了活儿,正好今日回来,去了一趟小镇买了糯米糕,你瞧瞧可喜欢,我可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吃......”
唐韵忙地走了过去,将手里的一碗薄荷盐水,轻轻地搁在了木几上,笑着道,“多谢大舅舅,如今也喜欢。”
“那就好。”宁大爷一笑,自己这段日子忙,也没怎么过问她,今日难得得了片刻的空闲,便问道,“住得可还习惯?”
唐韵点头,“习惯。”
“那就多住些日子。”宁大爷看了她一眼,突地问道,“顾大人今日可有再过来?”
唐韵心头一跳,忙地摇头道,“没有。”说完又道,“顾大人也不常来,也就昨儿过来了一回,本也是来找大舅舅。”
唐韵有意撇清,可宁大爷并不懂她的心思,趁着这机会,想点拨她一二,“怕也不是来寻我的。”
宁大爷一笑,轻声道,“大舅舅岂能瞧不出来,那顾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对咱们韵丫头早就生了心思,上回我听你大舅母来信提过,说是她和你三表哥看上了你,有意将你接进宁家,我心头倒是乐意,但咱们也不能一厢情愿,还得看韵丫头的意思,舅舅今儿说这话,便是让韵丫头明白,若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大可不必顾及,人这一辈子,能寻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不容易,能同心悦之人过一生,那叫幸福陪伴,不然,便是煎熬。”
宁大爷知道她如今是无父无母的孩子,能倚靠的只有宁家。
但也不能为此缘故,宁家就要将她捆绑住。
宁大爷这些年虽极少关心家族内的事,可唐家的情况,他清楚,知道她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好不容易翻了身,她要喜欢什么就去做。
就如同他凿盐一样,在旁人瞧着,清苦万分,但于他而言,却是一种幸福。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人活一世,找到一件自己喜欢的事不容易,寻一个志同道合,自己心悦的人,更是不易。
诚然宁大爷的这番话,是为了唐韵好,可奈何时机不对,唐韵也没有听进去。
想起他的那股醋劲,唐韵手心都捏出了汗,不敢再同宁大爷说下去,忙地道,“多谢大舅舅,我都明白。”
宁大爷见她似是生了羞意,也没再多说。
她明白了就好。
宁大爷指了一下木几上的糯米糕,起身道,“趁热吃,我先走了,有什么事,需要什么,随时来找。”
“好。”唐韵起身相送,并没有提今儿要走之事。
一旦提起,大舅舅又得一番追问,必定会留下来,亲自将她送上官道。
与其再解释,倒不如偷偷地走。
等宁大爷的身影走出院子了,唐韵才转身,脚步急急地去了里屋,唤了一声,“殿下......”
没听到有人应,唐韵又推开了门,就这么大个地儿,他能躲的也就只有里屋。
唐韵走进去,转身将门扇一关,正欲回头,便见到了躲在门后的太子爷,一双胳膊怀抱于胸前,身子懒散的倚靠在墙角。
处境狼狈,但面上却仍旧是一派贵气。
清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她道,“唐韵,今儿孤同你算是扯平了一桩。”
当初唐韵被他藏在东宫,皇后突然上门,唐韵也曾这般躲过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