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一念完,五公主便道,“本宫可记得蒋老夫人曾对本宫说过,蒋家是百年世家,几代积攒下来的财物,足够蒋家挥霍几辈子。”
五公主盯着蒋老夫人惨白的脸色,笑着道,“没料到,蒋老夫人竟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蒋老夫人的嘴角一阵抽搐,怎么也吭不出声来。
“要不是看了今儿这账目,本宫是真信了老夫人的话,信了你蒋家老夫人那些年豁出来的体面,都是因为蒋家的财力雄厚,给了蒋老夫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今日本宫才知,那七年间,蒋老夫人用的每一口食,穿的每一件衣裳,都是本宫施舍的。”
五公主的脚步往前一跨,离蒋老夫人更近了一些,颇有些恼怒地道,“蒋相在世的那会,常常同父皇拐弯抹角地数落本宫,说本宫性子跋扈,不思进取,不好管教,自以为学富五车,娶的夫人也是当年的名门闺秀,你们夫妻二人,一向以注重礼仪规矩,富有学识而自居,处处嫌弃旁人粗俗,自命清高,担忧本宫乱了你们书香门第的名讳,处处对本宫挑剔,到头来,竟是在靠着本宫的施舍在度日。”
五公主说完,毫不客气地斥道,“本宫从未见过你们这般不要脸的夫妻,四五十岁的人了,为老不尊,吃着本宫的,喝着本宫的,穿着本宫的,还有脸数落本宫的不是,本宫当真是佩服你们,脸皮怎能厚实到如此地步。”
蒋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因着自己的身份,连句红脸话都没听人说过。
如今被一个小辈,这般当着众人数落,只觉得自个儿一声被扒光了,里里外外地,都让她讽刺了个遍。
“你.......”
蒋老夫人一口气喘了起来。
她是真不知情。
她怎知道,蒋家竟然沦落到了如此地步,蒋老夫人看了一眼摊在地上不起的蒋家大爷,恨得牙痒痒,都怪妾室生出来的,没一个成材......
“还有你那位宝贝儿子,尊严都不要,整日给本宫做牛做马,处处讨本宫开心,为了从本宫身上搜刮点油水,养自个儿的爹娘,也真是辛苦他了,小时候给本宫当马骑,长大了还给本宫当过马凳儿,吃本宫剩下来的东西,本宫说什么就是什么,孝顺倒是孝顺,你们也忍心......”
蒋老夫人只觉心头一梗,眼前渐渐地黑了起来。
“于本宫而言,养你们的那点钱财,也算不得什么,都是你儿子当牛做马赚的,本宫就当养了一窝子狗好了......”
话音一落,蒋老夫人一头倒了下去。
身后的丫鬟,急急地唤了一声,“老夫人......”蒋家大爷也才爬了起来,准备过去搭把手,想将人扶出去,韩靖突地道,“寻长春凳给赵氏,蒋家大爷接着提审。”
这话别说蒋家人,连一旁的温大人神色都是一愣。
可想起督察院的这些人审人的手段,便也觉得正常。
督察院的宗旨,只有清官与贪官,忠臣与罪臣,从不分尊卑,不分年龄。
今日蒋家怕是半点体面都没了。
蒋家大爷,一口气还未喘过来,韩靖又道,“蒋家六年前的账目算是平了,接下来请蒋大人说说,府上近六年来的进账,是从何而来。”
这回,换做蒋家大爷眼前发黑了。
蒋家大爷再次跪了下来,“韩大人......”
韩靖也懒得同他磨下去了,直接问道,“窑砖是从何时开始以次充好的,负责烧制窑砖的王家,是如何联系上你的,给了你多少钱财,怎么给的......”
这一通问下来,蒋家大爷汗如雨下,跪在那,身子打着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五公主对之后的审问,没什么兴趣。
韩靖审问时,五公主的目光一直都在蒋老夫人身上,看着督察院的人,寻了一张春凳,当真将人横放在了上面,像是死了的。
哪里还有半点光彩。
五公主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就这样的人,她竟同其周旋了七年。
不用韩靖再骂她,她自己都觉得自个儿蠢。
督察院今儿能前来,必定是掌握了蒋家贪污的证据,她再呆在这儿,没什么意思。
她先回去,给他亲手做些点儿,待会儿等他忙了,她再上门请罪。
五公主看了一眼韩靖,见他正垂目查着账目,便转过身,脚步轻轻地往外迈去,刚往前迈了一步,韩靖似是额头上长了眼睛,冷声道,“坐下。”
五公主:......
他虽是督察院左史,可她又不是督察院的人,五公主觉得他这样说话,多少有点损她的颜面了,五公主没动。
韩靖抬起了头,看向她,僵持了片刻后,五公主终究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乖乖地坐了回去。
韩靖将所有的账目都摆出来后,提审倒是很顺利。
半个时辰不到,蒋家大爷便没有了招架之力。
刚建好的河堤,一日暴雨轰然坍塌,丢的是大周的脸面,皇室的脸面,所有牵扯其中的人,无论是官员,还是商贩,都不会有好下场。
韩靖起身,同温大人吩咐道,“抄家。”
话音一落,蒋家大爷便被督察院的侍卫押了下去,屋子外守了将近两个时辰的督察院侍卫,瞬间开始行动,抄家的抄家,提人的提人。
蒋家上下,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晕死过去的蒋老夫人到底是被那吵闹声叫醒了,身旁的丫鬟早已被这阵势吓得脸色发白,见人醒了过来,也顾不得去问旁的人,只道了一声,“老夫人,抄家了。”
谁能想到,蒋家大爷竟是当真贪污了河堤的赃款。
这回蒋家是彻底地完了。
蒋老夫人醒来,便留意到自己躺在了春凳上,那春凳就搁在了门前,自己这番躺着也不知道被人观赏了多久......
蒋老夫人刚清醒过来,又有了要晕过去的架势,她光鲜了一辈子,竟是晚节不保。
还未回过神来,突地听了丫鬟这一声,身子一阵摇晃,眼前又发了黑,却不敢当真再晕过去,忙地扶住了丫鬟的手,着急地道,“快,快去竹院......”
柔姐儿还在里头关着的。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柔姐儿是被冤枉的,是以,她用尽了一切办法,将柔姐儿保了下来。
孩子没有父亲,断然不能再没了娘。
这些年,柔姐儿一直都被她藏在了竹院,虽见不得光,但好在还有一条命在,没成为替死鬼,冤死了去。
如今这一抄家,定会被找出来。
还有她那可怜的孙儿......那可是杰哥儿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丫鬟自然知道老夫人一向将那娘俩视如命根子,赶紧起身,打算趁乱溜进后院,想个法子让那娘俩逃出去,脚步才刚下了前院的台阶,便被迎面而来的侍卫擒住。
如今的蒋家,里里外外,到处都是督察院的人,谁又能跑得掉。
外面的哭喊声不断传来,韩靖平静地立在五公主的跟前,看了一眼摞成了高山的账目,随手拿了一本,翻了起来。
今日自己落了这个大个把柄在他手上,五公主端端正正地坐着,不敢吭声。
半晌过去,韩靖将那账本“啪——”一下,扔在了她面前,笑了一下道,“蒋家公子真有本事。”
五公主:......
虽说她和蒋家公子的关系,是发生在她和他开始之前,可毕竟也算是自己的一段情史。
自己还曾送给了蒋家那么多东西,换成是谁,心头都不会乐意。
五公主自知理亏,是以,适才他让她坐下,她就规规矩矩地坐下,陪着他坐了半天,一声不吭,如今更是陪着一张笑脸,道,“韩大人更有本事。”
“是吗。”往日韩靖很少去揪住她的事不放,这会子却似是非得要同她过不去,又道,“韩某可没那个本事,让五殿下如此破费,你这养男人的成本,未免也太高了些,你应该事先了解一下行情,也不至于被骗得这么惨。”
五公主:......
不带这么损人的。
“韩大人愿意,本宫也可以养你......”见屋内没人,五公主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使力往下一拽,拽得韩靖的身子朝着她倾下来了,五公主才凑近他耳边,轻声哄着道,“蒋家公子算什么,咱们的韩大人才最厉害,别说区区身外之物,本宫的人,心,都给韩大人,本宫,只喜欢韩大人一个......”
五公主从未对谁这番表白过。
蒋家公子不配,只有她的韩大人才配。
韩靖侧过头,看着她认真地神色,却并没有生出半点感动,突地一嗤,道,“你有心吗?”
她怎么没心了。
五公主一愣,突地起身,贴了过去,韩靖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仰,身子便被她抱了个结实,“韩大人听见了没,本宫的心,是不是正扑通扑通地跳,她只为韩大人跳。”
韩靖:......
满嘴炮仗。
“再说了,韩大人昨儿夜里都咬......”
五公主的话还没说完,韩靖便伸手,一巴掌及时地盖在了她的嘴上,捏住了她的下颚,慢慢地往后推去。
“呜......韩大......”
温大人领着蒋家公子的那位表妹一进来,便见到了两人正在屋内打情骂俏。
温大人一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这样的场面,实属难得,温大人怕一打搅了,便再也难以碰上,正为难,韩靖倒是自己察觉到了,手掌一撤,松开了五公主。
转过身,扫了一眼温大人身边的妇人,又回头同五公主,低声道,“抢你未婚夫的女人来了。”
五公主:......
这都是些什么弯弯绕绕。
她哪来的未婚夫。
“韩左史,适才底下的人在蒋家后院,搜出了一位妇人,此妇人未归蒋家族谱,乃蒋家的表亲,也就是六年前,杀害蒋家公子的刑家表妹。”
温大人的话说完,五公主一阵诧异,刚抬头望过去,还未将其认出来,那妇人倒是比她还要激动,跪在地上,哭着到,“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杀的.......五殿下,求求您放过我吧,当真不是我去勾引的表哥,是表哥,是他对我说,五殿下心地善良,等将来嫁进了蒋家,必定会给我一席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