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银般泻在钩心斗角的屋檐上,像是为红砖朱瓦虚笼上了薄薄的轻纱,更添了几分寒意。
殿外,冷风呼啸,冲破薄薄的窗纸吹灭了仅带着点火花的碳。
薄被里的少女被吹得脸色更白了几分,宛若花枝上附着的白雪,而后,她猛地喷出了一口血。
“你知晓自个儿在说什么吗?”少女抬起玉臂拭去嘴角边的温液,缓缓阖上了眸子,她声音虚弱至极。
一旁的婢女见自家姑娘喷血便要急急去扶,听见姑娘这句话更是直直跪下,情切道:“奴婢怎敢欺骗姑娘?!”
钱寻瑶鼻头一酸,泪几乎要落下来。
“可、可他讲过,要立我为后啊……他说过要同我坐拥江山,帝王一言九鼎,他怎会许下承诺却违背……”钱寻瑶仰着脑袋不让泪落下,她出声固执道。
当初她不顾父母兄弟阻拦,无名无分随李锦然进入这红砖朱瓦的寒宫时,李锦然是怎么说的来着?
“姑娘,陛下到。”从殿外急急走入一宫装制服的丫头,朝钱寻瑶行了一礼后通报。
钱寻瑶一怔。
在反应过来时,已是见那身着明黄色衣袍的人走至眼前,仍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却多了几分不怒自威。
钱寻瑶惶然要起身行礼,却被眼前的人连忙拦住。
“瑶瑶身子不利爽,切莫乱动,这虚礼不行也罢。”李锦然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忧色,他坐到床前,拥住她。
温如暖风拂落花。
她们说你要立后了,她们说你再也不回来见我,她们说你喜欢上了旁人。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吗?
钱寻瑶张了张口,好像将心中郁着的一切全部诉给眼前人听。
可话还未出口,眼前的人却先道了:“听闻南洛郡的谢家有一味奇药,唤作蛊冉,可令人转枯为青,不知瑶瑶可否借朕一用,半月后还。”
谢家蛊冉?
谢氏是钱寻瑶娘亲的姓氏,南洛谢氏是数一数二的大族。
而蛊冉,这只传给谢氏最血亲之人,因为谢嫣然身份尊贵且逝去早,所以谢嫣然的蛊冉早早到了钱寻瑶身上。
蛊冉为南洛谢氏秘术,传女不传男,且外姓只传一代,怕是爹爹和兄长都不一定知晓此事。
可眼前人知晓了。
钱寻瑶几乎是身子僵直,她的心冰凉一片。
“朕有急用,若是将人救了回来,你要什么朕都依你。”李锦然还在耳鬓厮磨,声音是自个儿许久都未见过的温柔。
什么都依她……么?
那后位呢?又是什么要救的人让李锦然对自个儿说出这样的话?
钱寻瑶不敢细想,她只觉自己的心像被钝刀在磨一般,鲜血淋漓却不敢高声语。
她垂下眸帘,苦涩:“蛊冉只有南洛谢氏血脉和与南洛谢氏血脉交好过的人才可用,旁人根本没有药效。”
李锦然听见,面容几乎是冷了下来,像是被冰封了一般。
而后,李锦然才冷声道:“瑶瑶,听话,你何时学会骗人了?就借半月,半月之后还。”
钱寻瑶颤了一下,她出声,声音里几乎是哭腔,又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可是,没了蛊冉我会死的。”
是她从未有过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