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队长这突如其来的近似卖萌,把顾问搞得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给他倒了茶。
“我也要。”古飞也把杯子送上来凑热闹,道,“顾问,要雨露均沾啊。”
顾问:“……”
“说正事。”金旭自己顺了毛,又来主持公道,说,“邹文元的案子,小周查到了什么?”
他们现在公安局招待所的餐厅里吃晚饭,食客当然多不到哪儿去,餐厅大堂只开了三桌,另外两桌跟他们也不挨着。
但周玉仍是朝前微倾了身,压低声音,说道:“昨天晚上我到了以后,就找了当地经侦的同事帮忙找邹文元案子的卷宗档案……”
“昨天你就汇报过了,”古飞道,“说卷宗没问题,程序也都符合规定。”
周玉道:“我今天去了法院和检察院,接待我的人,一听我是来查黎艳红前夫的案子,见了鬼似的,支支吾吾,不愿意跟我多说,还让我回公安局查,说这案子当初就是市局经侦处给办实的,邹文元的公司非法集资、做假账的证据,都是经侦警察搜集提交的。”
余下三人静默了,一个地级市检察机关和法院,能在这种事上甩锅甩得这么干脆,当年那案子如果有猫腻,操盘手大概率确实是栖凤当地公安。让周玉回市局去查,等于是在说,你们公安内部的事,内部解决去吧。
金旭对古飞道:“你给省高检省高院的招呼也算没白打,最后是得把人家单位的弄进去几个。”
“一码归一码,这事到时候有别人办,咱们先把车祸案弄明白。”古飞问周玉道,“有没有线索能指向,邹文元入狱这事和黎艳红有关系?”
来翻查邹文元案件,是基于一种可能,那就是黎艳红在栖凤当地有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操控权力机关,颠倒黑白的“本事”。那么之前她自己所说的,她从不和人结怨,就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命题,一定还存在有动机谋杀她,炮制车祸案的嫌疑人。
“没有。”但周玉道,“邹文元因为不满意黎艳红把精力都投入到福利院,两人吵了几次架,感情破裂,最后就离了婚。据知情人说,黎艳红经商能力不如邹文元,还像做夫妻时那样拿分红,觉得过意不去,不愿意占邹文元的便宜,离婚后就一直要求分割了文具公司,是邹文元死乞白赖不愿意分。”
尚扬奇道:“他图什么?”
金旭道:“还能图什么,自然是黎艳红的名气。”
周玉点头说:“对,文具公司靠着黎艳红,能获得不少政策上的利好。我听说一个事,不知道真假,说前几年他们这文具品牌,想竞标省里电视台黄金时段的广告,省里都给开了绿灯,直接跳过招标会……所以离婚后,邹文元还一直赖着不跟黎艳红分割公司。”
“那为什么六年前又肯分了?”古飞道。
“原因不是很确定,看时间的话,黎艳红就是那一年的年头再婚的。”周玉说,“人家有新老公了,邹文元可能要点脸吧,不好意思再纠缠了?”
尚扬和古飞都点头,认同周玉的分析。
“未必,”只有金旭道,“黎艳红是合伙人的时候,文具公司干干净净,邹文元也是成功企业家,和黎艳红一分割,邹文元立马就五毒俱全了?”
古飞说:“他可能对黎艳红还有感情,怀着和前妻复婚的愿望,没想到人家再嫁了,新郎不是他。受了情伤,就想搏一搏发点横财,发横财的路,一般都通往监狱。”
“不对。”尚扬道,“邹文元对黎艳红夫妻俩都不太在乎,他被当成车祸案的元凶抓起来,从始至终都没提过黎艳红,也不关心黎艳红的伤势怎么样,如果他对黎艳红有感情,是爱是恨都好,那他要么盼着黎艳红好,要么盼着黎艳红死,可是他根本不关心他的前妻。”
金旭道:“顾问说得对。提审他两次,我觉得他这人挺怀旧的,念着青年时期在联防队的生活,怀念进入中年后事业有成,身边溜须拍马的人一大堆,连跟朋友去野外打鸟吃烧烤,都能把自己说得挺心酸,这么一个人,他压根不怀念和黎艳红的夫妻生活,这很能说明问题。”
这对男的联手把古飞说服了,但古指导仍不禁酸了一句:“是这样吗?没爱过,也没夫妻生活,我不是很懂。”
尚扬:“……”
金旭大言不惭道:“我是行家。”
周玉低头扒拉菜吃,实在是想笑,但也实在是怕自己的笑,会成为把顾问惹毛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金旭秀完就收了摊,又说回正事,道,“我认为,这事的逻辑顺序不应该是,黎艳红再婚、邹文元分公司、邹文元犯罪入狱。而应该是,当黎艳红和文具公司、和邹文元没了关系,文具公司的假账、非法集资,就全都被翻了出来,最终邹文元锒铛入狱。”
古飞和周玉都露出豁然开朗的神情。
“一个民间零差评的好人,”尚扬对于模范人物可能是个伪君子,而感到五味杂陈,道,“真能做出让前夫背黑锅的事吗?经济犯罪的目的就是敛财,老百姓也不是傻子,一个爱钱到不惜挑战法律,勾结权力机构谋私的人,不会只做一次恶,怎么能被多数群众认为,她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