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娄子筱痛哭着跪下去请求娄宣别成亲的那一刻, 顾白卿心头大震，那样阳光开朗的姑娘，因为师父可能娶别人为妻的消息能绝望的做到这一步, 仿佛比被拒绝时还伤的支离破碎, 他看明白了，他想娄宣也明白了。

    娄子筱对他的爱意是真的, 没有混乱，没有弄错, 她是真的独自爱的轰轰烈烈。

    可是所有的感情在娄宣决定跟别人成亲那一刻都崩塌了。

    娄宣并没有回应，可能真的不曾动心，真的只把娄子筱当成自己养大的小孩晚辈罢了。

    看着娄宣离去, 娄子筱最后哭着跪倒在地上，将自己蜷缩起来, 抽搐的不能自己, 那悲痛的哭泣声, 仿佛锯子一般拉扯在听者心上, 顾白卿不忍的想要上前，但是墨玄离却沉着脸先一步越过了顾白卿, 抬手抱起了娄子筱。

    看着墨玄离坚毅的背影抱起瑟瑟发抖的娄子筱，然后转身再度从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越过, 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长长的睫羽之下, 顾白卿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不是为了痛哭崩溃的娄子筱, 而是那神情寡淡却透着淡淡悲伤的墨玄离。

    这几日墨玄离跟自己闹着小别扭，完全不像是以前自己面前乖巧隐忍的徒弟，鲜活的让顾白卿都觉得陌生, 却又不得不被他牵扯着情绪, 哄了几次不见好, 但是也不见坏，看着真像是被惹怒的家犬想发火却又不得不跟上尽责的样子。虽然他用这样的态度对新认识的朋友让顾白卿不太赞同，但的确是难得一见不压抑情绪的做法。

    所以顾白卿反倒觉得这样挺不错的，有少年气。

    可是现在……他又变回成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墨玄离，眼底压抑着情绪，却不会有丝毫的表露，顾白卿是最受不了这样的墨玄离，会让他失去理智的判断。

    墨玄离把娄子筱抱回了院子，送回房间，让她好好休息。

    虽然这个伤口不是那么容易愈合的，但是也只能靠娄子筱自己。

    墨玄离出来，神情还有些恍惚，他仿佛从娄子筱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一种可能性，拼尽全力去告白，展示自己的喜欢，不管他相不相信，最后师尊转身可能娶了别人，他想他不会跟娄子筱似的这么卑微，因为她的师父从未给过她希望，她只能卑微。而墨玄离不一样，他的师尊无意识做的种种，只会让他发狂，失控。

    比如现在，师尊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仿佛知道他心情不好似的，用这样的方式安抚他，都是师尊下意识的行为。

    是对他好，亦是对他坏。拨乱他的心弦，却无法指责师尊为何不爱他，明明不爱又要对他这么好，好到让人误解的程度。

    墨玄离停住了脚步，直视顾白卿，可是顾白卿还是下意识的转移了视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但是内心却有一个急躁的声音在提醒他，他现在应该守在墨玄离身边。

    “你说的对，娄宣不会给娄子筱丝毫机会。”墨玄离突然沉声道。那一晚看着娄子筱跟娄宣表白，他多希望能成功让旁边的人好好看看，可是失败了，不仅失败，旁边人还一再否定，仿佛自己的感情被一同否定似的。可是师尊有什么错呢？只是他被戳破了幻想而恼羞成怒却又不肯承认罢了。他只是想要师尊给他一点希望而已，哪怕借由虚假身份之口，可是结局除了无能的赌气，他什么都没有。

    顾白卿想起那日两人奇怪的争论，“因为娄宣对娄子筱的喜欢不是那一种，所以……”

    “对啊，不是。”墨玄离讪笑一下，如同那红色种子一样，证明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未来也不会吗？”

    顾白卿愣了一下，“都要成亲了。”

    “且不说这成亲透着诡异。”墨玄离淡淡道，目光从顾白卿的脸上扫向高处的天空，天空一望无际，看着就令人心旷神怡，但是墨玄离却开口问道；“就说他们这些做师父的会不会有一天喜欢上自己的徒弟，却又不自知呢。因为他们可能也弄混了自己的感情。”

    墨玄离说道这里，都忍不住想笑了，他大概是天天祈求师尊能喜欢上自己都魔障了，竟然能想出这种可能性，其实他只是根据顾白卿的说法反向推导罢了，但是内心却根本不抱有任何期望，让师尊那样的人动心哪有这么容易。更何况他们还都是男人，师尊说过，接受不了。

    其实他还不如娄子筱，至少娄宣知道娄子筱是混种，娄子筱没有这层顾虑，敢大胆表达，而他连表达都是奢侈的。只敢面对师尊的马甲暗戳戳的发发脾气，也只有这种情况，他才能忽视‘师尊’那层高高在上不可触碰的身份，尽情的表达自己的憋闷，看着师尊为了哄自己而主动在意的样子，他才能从中获得一点点可怜的慰藉，因为一旦身份公开，他连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了，他只能仰望着，忍耐着。

    可是事实证明这些终究都是假象，如同网兜里面的鱼，徒劳的挣扎。就像娄子筱一样，她的师父可以一转身就娶别人，根本不会管她的情谊。

    墨玄离说完也没再看顾白卿，转身往前走，似乎只是感叹了一声。

    但是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炸亮了顾白卿的脑海中所有隐藏起来的角落，让他整个人都仿佛被扒光一般无所遁形。

    顾白卿缓缓眨了一下眼，按下心中的千头万绪，却仿佛听见心门之外传来的咚咚声，仿佛有人一直在踹着门。临门一脚，这一脚踹不踹，踹向哪道门，他都不知道，只感觉一阵惶恐不安。

    两人一前一后各怀心思的走了出来，恰好遇到了羽馨。

    羽馨笑脸盈盈的迎了上来，墨玄离自然而然挡住了身后的顾白卿。

    羽馨则是问道：“那小丫头哭着呢？我早说了，早点下手，别给自己留遗憾，这不没吃到口，就被别人预定了，可惜可惜。那我去安慰安慰她吧。”

    墨玄离伸手一拦，扫了羽馨一眼，道：“她需要一个人待着。”

    “你不怕她想不开吗？”羽馨问道。

    顾白卿微微皱眉，墨玄离却坚定道：“她不会，她的命是她师父给的，哪怕再痛苦她都会惜命。”

    顾白卿听闻此言，内心也定了定。

    羽馨无趣的笑了笑，随即看向顾白卿道：“在岛上的日子不多了，白公子，还不考虑跟我双修吗？”

    墨玄离直接严肃代答：“不考虑。”

    羽馨挑眉看墨玄离，眼波流转间，突然嗤笑一声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原来你看上他了。难怪总是跟我抢。”

    此话一出，两人齐齐变脸。

    墨玄离瞬间动怒，灵力击出，羽馨赶紧跳开，不怕死的说道：“干嘛？难道是秘密，怎么恼羞成怒了？不要害羞嘛，这种事情我看的可准了，要不要我提供适合男男的双修功法给你们？”

    “找死！”墨玄离瞬间祭出神九变，但是羽馨已经几下飞跃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墨玄离收回神九变，眼神不自在的看向后面，果然顾白卿神情已经变了，正抬头看向他，墨玄离立马转移了视线。

    “她胡言乱语的。”

    “哦。”顾白卿淡淡应了一声，但是内心却被搅乱了一下。原本置身其中难以察觉，但是被羽馨这么一点破，顾白卿突然发现墨玄离对‘白公子’的确十分不同，远超对一个新认识的普通朋友的亲近度了。墨玄离的那几个兄弟哪个不是经历了许多磨难，还是对方主动的情况下，才建立起来的友谊，而现在却一直都是墨玄离在主动接近‘白公子’。

    顾白卿有些不淡定了，脑海中冒出了各种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