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语言上的巨人时, 顾布布没再怕的，非常擅长用嘴跑火车，什么话都敢说。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 马上就到约定的日子时, 顾布布该怂还是怂了, 难以避免地感到些许慌张。

    周日那天, 顾布布下午才见到晏予疏。

    上午晏予疏在处理工作，中午也有饭局。

    他回来还没太久，根基不够稳固，就算有实力, 也还需要拓展人脉稳定关系, 每天都挺忙碌。

    顾布布去了公司找他，等晏予疏处理完手头上的事，跟平时的下班时间点差不多。

    晏予疏有些愧疚：“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顾布布一脸大方且严肃：“没事, 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

    每次顾布布说出“计划”或者“计划表”这几个字时, 晏予疏都很想揉脸冷静冷静。

    毕竟会在这种事上制定计划表的，可能也就只有顾布布吧。

    顾布布看了看时间：“现在时间跟我推测的其实差不多, 我们还可以先去看场电影，然后买点零食，再回家吃晚餐。”

    “我选了一部爱情电影, 可以先找点感觉。”

    “零食是晚上吃的, 我怕睡前会饿, 所以备着点。”

    晏予疏敢说不吗，顾布布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老觉得要被吃掉的是自己。

    于是两人先去看了爱情电影。

    本来是想着, 不仅能先找点感觉, 等吃饭的时候，也能多个话题。

    然而出师不利，电影打着绝美爱情的宣传口号，内容稀烂。

    男主是个大渣男，跟女主交往期间多次劈腿，非常气人。

    还烂尾，最后几分钟时，估计是进度条撑不住了，女主莫名其妙原谅了男主，走向完美结局。

    整部电影看得顾布布不知所措，没把电影座位的把手拆下来，那都是因为把手太牢固。

    什么破电影，走到影院出口，顾布布就开始写一星评价，洋洋洒洒小作文，表达着自己被欺骗的愤怒。

    晏予疏也看得胃口不良，陪着走进零食铺，但什么都不想吃。

    随手拿了两包薯片，没注意口味，然后就听着顾布布说：“你知道吃完这个我们可能还要接吻的吧？”

    晏予疏浑身一震，立刻感受到周围好几道视线。

    再看顾布布，他戴着口罩跟帽子，当然无所畏惧。

    晏予疏慌张地问：“这薯片怎么了吗？”

    顾布布指了指口味：“一个大蒜味，一个大葱味，你是想吃了熏死我吗？”

    “……”

    他怎么知道现在薯片都能做出这种口味了，赶紧从购物篮里面拿出去，换成了番茄味跟烤肉味的。

    顾布布小声说：“我不喜欢烤肉味。”

    小家伙，你的要求真的很多。

    周围的视线没有挪开，晏予疏只感觉头皮发麻，迅速将烤肉味换成了另一包番茄味。

    但顾布布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要求略多，想了想，说道：“……如果你真喜欢先前那两个口味，其实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拿盒口香糖，这样你亲我的时候，就是薄荷味了。”

    “……”

    周围探索的目光更多了。

    虽然这不是什么太禁忌的话题，可从顾布布嘴里出来地太过自然。

    “对，必须拿口香糖，我也不想你从我嘴里闻到奇怪的味道。”

    晏予疏揽过他的肩膀，迅速离开这片区域：“好了，不用买太多零食了。”

    “可是……”

    “不要可是了。”晏予疏用魔法打败魔法，贴在顾布布耳朵说道，“我想快点回去。”“……”

    顾布布终于安静了，低着头，大概有些羞涩。

    但一会儿后，小声地说：“回去了也要按计划进行，一步步来。”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计划表这种东西？！

    两人到家后，晏予疏终于缓出几口气。

    终于到这步了，有种任务总算能迎来结束的感动。

    但不得不说，烛光晚餐还是很浪漫的。

    因为就他们两个人，没用平时的大餐桌，顾布布将一张小桌子搬到落地窗旁。

    天色渐暗，关了灯，点了蜡烛，迎着月光，光线昏昏，氛围浪漫。

    顾布布开了顾静砚的红酒。

    开之前还执法钓鱼，给顾静砚发消息挑衅：爸，你根本不懂酒，你的酒柜里压根没有好酒。

    顾静砚立刻发了十几条60秒语音，一顿父爱输出，顺带把这瓶酒的详细坐标报了出来。

    顾布布开的毫无愧疚。

    毕竟顾静砚搂着余知夏上飞机，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的时候，也毫无愧疚。

    两人面对而坐，顾布布渐渐紧张，心想着：开始了开始了，终于开始了。

    可惜晏予疏不在这个频道上，晏予疏想的是：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可算结束了。

    晚餐是顾布布准备的，仿了高级餐厅的菜单，味道暂时不明，但颜值很高。

    顾布布压着心跳问：“怎么样，这些合你胃口吗？”

    “嗯，很好吃。”

    这是真的，而且晏予疏也是真饿了。

    “嗯，那你多吃点。”

    得到认可，顾布布很开心，但很快反悔：“……不对，你还是别吃太饱了，不然人容易犯困，你懂我的意思吗？”

    “……”

    看来还没完全结束。

    晏予疏在心里搓了搓脸，应道：“嗯，我懂。”

    “……我就是希望第一次能完美点，你能理解吗？”顾布布说，“这可能是要记一辈子的，我想以后回忆起来，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晏予疏抿了抿嘴，很想说你前期准备的那些就已经足够奇怪了。

    但为了今晚和谐度过，他将这些话咽进肚子：“我知道，你已经做的很好很完美了。”

    同时，晏予疏的压力也很大。

    因为顾布布的要求是完美，所以接下去他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算完美？？

    直到吃完饭，终于清晰意识到接下去发生的会是什么，顾布布突然变怂。

    开始不说话了。

    做准备的时候心里就只有那些准备工作，顾布布非常嚣张，根本忽略了这一刻自己会有的情绪。

    但现在，准备的部分全部结束，进入正题，他才意识到，情绪这种东西原来会在这里失控。

    屋内的灯依旧没有打开，只有月光跟烛光。

    晏予疏没吃太多东西，酒却喝了不少。

    顾布布的要求让他不得不喝酒壮胆，现在酒的后劲上来，他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强势起来。

    晏予疏主动抱过顾布布，开始低头亲他。

    顾布布心跳得厉害，跟在外面口不择言时，仿佛两个人。

    此时被晏予疏抱着，还不敢回抱，一双手纠结了好久，最后也只敢捏住晏予疏的衣服。

    周身全是晏予疏的温度跟气味，顾布布毫无抵抗力，失去所有防备。

    直到被晏予疏放到沙发上，距离无限贴近，他的理智才有点回笼，伸手挡在两人之间，拉开了一点距离：“……等、等一下！”

    晏予疏好不容易放下压力，进入状态，不太情愿，用鼻音轻哼了声：“嗯？”

    幸亏灯光昏暗，他们不用看清彼此。

    顾布布按住狂跳的心脏：“……我突然觉得，我还没准备好，要不我们再延一周？”

    “……”

    晏予疏差点酒醒。

    计划表安排了一周，乱七八糟的准备都做好了，酒也喝够了，气氛烘托到这里了，突然说再等一周？

    晏予疏说：“你摸摸我的裤袋。”

    “嗯？”

    顾布布伸手去摸，结果从里面摸出好几个小包装袋时，神色复杂。

    “……你这一天，都藏着这些啊？”

    晏予疏不可置否：“这是你说喜欢的口味，还有各种颗粒的，也是你说要试的。”

    “……或许是之前的我，对自己的认知有误。”

    “那也晚了。”

    这样的日子晏予疏可不想再过一周。

    晏予疏说：“我现在是强制爱剧本，你懂我的意思吗？”

    顾布布搜肠刮肚地想理由：“……那我们也该先洗澡吧，对吧对吧？”

    “对，那就一起洗。”

    说罢，晏予疏将顾布布抱了起来，干脆霸道地往他房间走去。

    *

    总之顾布布是没能逃过去。

    第二天早上，顾布布先醒。

    醒来是在晏予疏怀里，他发现自己光溜溜的，大脑呈现几秒迷茫。

    然后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这边，再看了看晏予疏那边。

    渐渐清醒。

    身体除了有些酸疼外，倒没其他不适，脑子里除了满满的不真实感，暂时也没其他感受。

    虽然昨晚差点临阵退缩，但醒来见到晏予疏这一刻，却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可心脏的某一部分，好像先前一直悬着，此时终于落回原位，填满了某个小小的空缺。

    好奇怪。

    顾布布转了个身，手微微撑着，就这么看着还在熟睡中的晏予疏。

    但他拱来拱去的，晏予疏自然睡不下去，很快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地问道：“……嗯？醒了？”

    “嗯。”顾布布应道，“我醒的比你早。”

    那你真是很棒棒。

    晏予疏无奈地笑着，拿过手机看了眼。

    竟然已经九点多了。

    还好昨天安排好了今天的部分事项，晏予疏不用着急去公司。

    晏予疏揽过他，看顾布布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但顾布布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

    晏予疏战术性咳了两下，捏捏顾布布的脸，问道：“……昨晚还算完美吗？没有哪里让你失望吧？”

    顾布布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但下一秒，泪水从他眼眶里滚落出来。

    毫无征兆，眼泪非常饱满圆润，落在晏予疏的胸膛上，变成一颗颗粉色的小珍珠。

    晏予疏：？？

    难道失望到这种程度吗？？

    这叫什么？失望到当场落泪？？

    晏予疏连忙伸手抹掉他的眼泪，不知所措：“……怎么了？为什么哭？”

    晏予疏一问，顾布布才意识到自己哭了，连忙用手背擦了擦脸颊，触到泪水，自己都震惊。

    晏予疏看他这样，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还是没忍住：“……是我让你失望成这样了吗？”

    他还觉得自己表现不错啊？

    至少昨晚顾布布看上去挺快乐挺满足的啊？？

    “我没有失望，不是因为失望……”顾布布吸了吸鼻子，看向晏予疏，“就是醒来看到你，才感觉到，你是真的回来了……”

    明明晏予疏回国时都没哭，没有道理反而现在哭。

    可感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啊。

    鼻尖一酸，眼泪就自己掉下来了，吸都吸不住。

    “你走的时候，我真的很想你，每天都在想你……”

    在不懂离别的年纪被迫经历了离别，跟晏予疏的分离，始终是落在顾布布心里的巨大遗憾。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理解了分离，而这样的遗憾，也不再适合被外界知晓。

    年复一年，他们的距离不断拉大疏远，即便重逢，也不可能再这样直白深情地述说当初。

    可年幼时的遗憾悲伤从没有消失，只是隐藏了起来。

    或许顾布布自己都没察觉，其实在潜意识里，一直担心着晏予疏会再度离开。

    直到他们的关系，很自然地发生转换后，就在醒来看到晏予疏的这一瞬，压抑了多年的担惊受怕终于能够放下。

    晏予疏是真的回来了。

    换了身份陪在他身边，是比过去更加亲密。而且他们都长大了，再也不用担心晏予疏会离开。

    晏予疏擦掉他的眼泪，将他按到自己怀里：“我知道，我也每天都在想你。”

    “刚才看到你，突然就很有以前的感觉，明明你都在我眼前了，却还是很想你很想你……眼泪就自己流出来了。”

    晏予疏整个胸腔都因为这些话泛疼，在他不愿意回忆的这段过往中，却有顾布布始终想念着他。

    “你刚回来的时候，跟我好生疏，回消息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回……我很想挽回我们的关系，但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晏予疏又闷闷地笑起来。

    挽回关系是这样用的吗？嗯？放在这里真的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