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次日睡到了自然醒。
帐幔已经被挂起来了, 因为天热了几分房间里并没有用香,钟行不喜欢春夏时房间烟熏火燎的。
现在樱桃已经熟了, 府上婢女在各处放了许多樱桃给房间增香,花瓶里放了不少茉莉,云泽一醒来便嗅到沁人心脾又清凉的花果气息。
他接过婢女送来的水洗漱:“现在几时了?”
“恰好隅中。”秋歆将云泽的衣物拿来,“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云泽今天醒来并没有太多胃口,他吃了一碗燕窝粥去了书房。
钟行背对着他在看墙上的一张地图,这是契朝版图,不仅标注了契朝十个州,更将周边部落和国家标注了出来。
云泽来契朝之前是熟知世界地图的,来了之后却发现这里与他所在的时代不同, 云泽熟知的省份无法套进这张图中。
云泽走了过去:“郡王。”
钟行听到了脚步声,他未回头:“睡足觉了?”
云泽“嗯”了一声:“回来后身体就有些疲乏,格外渴睡。郡王在想什么?”
钟行道:“寥州已经在试行新的赋税制度,虽然有反对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其他州郡也会陆陆续续的试行。”
云泽了解过朝廷新出的一系列政策,于国于民都是良策——倘若下面那些人真的能够按照摄政王的意思实行下去的话。
云泽能够看出摄政王的目光并不短浅,追逐的不仅仅是简单的一个皇位与短暂几十年的富贵,还有牢固的政权,或者说——
钟行指了指西南一些部落:“这些地区会在八年内纳入契朝版图。”
摄政王恐怕想要四海来朝,周边国家不敢肆虐契朝疆土与百姓, 让周边这些小国、部落全部都害怕他。
云泽道:“岳王孟彪并非善类,去年我就听说他征服了周边其他部落, 西南这些部落虽然落后, 但他们人多势众, 对契朝是不小的威胁。契朝内部祸患不一定能在八年内解决, 又如何分出精力对付他们?”
钟行回眸:“哦?你与孟彪认识?你不在明都的这段时间,他常常让人打探你的消息。”
云泽愣了一下。
他并不认识啊,两人从来没有搭过话,云泽只见过孟彪两次,恐怕孟彪都不记得自己吧。
“我不知晓这件事情。”云泽道,“他应该不认得我,郡王确定他是找我,而不是云洋?”
钟行道:“或许是我听错了。”
“肯定听错了嘛。”云泽道,“他来这里时间挺长的,应该要走了吧?”
钟行摇了摇头:“没有,他所图不小,手下在明都大量购买兵书典籍,并且学习契朝各种手艺,皇帝为了拉拢讨好他,给他行了不少方便。”
云泽皱眉。
相对摄政王而言,或许孟彪才是契朝的威胁。
有句话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孟彪是外族人,真把他养成祸患了,来日他带兵北上肯定屠杀大量契朝平民,掌握政权后甚至会奴役契朝百姓。
寥州这一脉与皇室血缘虽然很淡了,他们毕竟都姓钟,日后江山还是被姓钟的人掌控。世家大族势力可能被削弱,宗室地位可能下滑,但是,只要他们不作妖,不会被摄政王无缘无故的屠杀,摄政王虽然残暴冷漠,却不是丧心病狂的昏庸之人。
但凡皇帝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楚的认知,或者眼睛尖一点看清孟彪的本质,就不该给孟彪开方便之门。
摄政王想要皇位,难道孟彪就不想么?让孟彪轻而易举带走本国各方面的心血和成果,皇帝实在太蠢了。
云泽道:“不能让孟彪这一行人带着契朝的东西回岳焱部落。”
金银珠宝可以带,典籍工匠等无价之宝不能带。
钟行看向云泽:“哦?小公子有什么见解?”
云泽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见解。孟彪不能杀掉,一旦杀了他,西南各部落必定起兵北上,到时候朝廷无力对付。为今之计恐怕是在他回去的路上派人偷偷烧了他们带去的典籍。”
钟行比云泽狠心多了,许多云泽不敢想的,都是钟行早就在做的事情。
钟行道:“你的字练得怎么样了?是不是生疏了许多?”
云泽在书房里练了一上午的字。
书桌不远处便放了一盘子樱桃,这是今年新进贡来的,色泽鲜红,皮薄肉厚,看起来霎是漂亮,云泽一时没有忍住拿了一颗放在口中,瞬间被酸得皱起了眉头。
钟行道:“这些是熏屋子用的,香气浓烈外表鲜艳,味道并不怎么好。”
云泽喝了一口茶,微微坐在原处发了会儿呆。
一名下人过来了:“殿下,安乐侯求见。”
安乐侯这段时间找了云泽很多次,钟行早就有些厌烦了:“不见。”
这一个月里,皇帝出于愧疚将元湘公主嫁给了云洋。
元湘公主身份高贵性格又稳重得体,安乐侯是满意这个儿媳妇的。虽然云洋现在仕途完全没有什么戏了,安安分分当个驸马也好。
没想到云洋仗着元湘公主脾气好,光明正大的把他在外面的人带回家了。
带回来的那个是女的倒还好,偏偏是名尖酸刻薄的少年。这名少年知晓元湘公主没有和云洋圆过房,虽然不敢顶撞公主,言辞之间天天炫耀自己得宠。
前天元湘公主收拾收拾东西回了她的公主府。
安乐侯想要打骂云洋,结果云洋被罢官之后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反而冷嘲热讽安乐侯,把安乐侯气得不轻。
安乐侯忍不下去了,他必须上书给皇帝,让皇帝废了云洋这个世子,他知道皇帝肯定不愿意做这件事情,所以要摄政王去办。
另外,侯府不能没有世子,他还是要把云泽带走。
安乐侯妾室的肚皮完全没有动静,就算有动静也不知是男是女,就算是男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大,或者长大后有没有出息。
思来想去,还是云泽各方面最合适。
云泽离开明都的一个多月里,安乐侯一有空闲就来钟行的住处讨人,哪怕被拒绝多次,他下次依旧厚着脸皮上门。
云泽漫不经心的问了几句。
钟行如实回答。
云泽听罢并没有什么反应,继续在纸上临摹。
钟行微微眯眼看着云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