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看看孤的地牢。”
云泽被钟行强行带去了。
钟行刚来明都就准备好了地牢,蔡家等叛乱的人并没有被关押在刑部大牢,而是在钟行的手上。
钟行现在在明都是一手遮天,几乎没有能够控制他的人。
大门打开,几名士兵举着火把在前面开路,云泽走在钟行的身侧,走了几步路他觉得脚下湿湿黏黏,因为地牢昏暗,他看不清楚,想着这应该是地面潮湿有水。
火光之中云泽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蔡家的人曾经与云泽也有来往,他们曾经面和心不和,所以自然认得。
云泽看着这些浑身血腥遍体鳞伤的人,心头略有些反胃。
从小到大云泽看到的场景大多花团锦簇,很少看到这种场面。
钟行道:“陛下,你问他们现在还敢不敢造反。”
云泽问不出口,他在这样幽闭血腥的环境中感到浑身不适,看到越熟悉的人变得残缺,云泽心里越是感到惊恐。
云泽自然也憎恨这些人,心里想过把他们处以极刑杀死,但亲眼看到这种场景,云泽第一反应不是觉得畅快而是觉得恐怖。
这些身体残缺浑身血腥的躯体全部吊在云泽眼前,云泽觉得自己回去肯定会做噩梦。
不用云泽去问,这些人肯定不敢再造反了,落在钟行手中受的这些苦楚,足以让他们永生难忘,哪怕死了也会记得。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钟行走出这间地牢的。
出去之后云泽才发现自己靴子上染的并非潮湿泥水,而是污血。
钟行捏住了他的下巴:“你连这种场景都害怕,如何能够治理天下?没有足够的胆识,你能坐稳皇位?”
云泽推开钟行的手。
“朕确实比不上爱卿残忍,”云泽道,“朕开蒙以来,太傅便教育朕爱民如子心怀怜悯。但治国安民,不一定要用残忍的手段,朕有自己的想法。”
钟行眯了眯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云泽:“哦?”
云泽道:“朕不会同意你将这些人的尸首挂在城上让来往百姓看到,并非为了这些叛徒考虑,而是为了百姓考虑。老弱病残不能看到这种场面,朕不想他们惶恐不安。”
为了自己的母后,云泽愿意委身于钟行。但是,作为皇帝,云泽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即便钟行很可怕,即便人人畏惧钟行。
钟行道:“陛下请坐。”
此处有一个凉亭,云泽仍旧有些头晕,所以坐在了里面。
没想到钟行居然跪了下来,为他脱去带血的靴子。
“臣背你回去。”钟行似笑非笑看着云泽,“当然,抱着也可以。”
云泽趴在了钟行的背上。
少年身形修长清瘦,骨骼很轻盈,趴在钟行的背上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许敬看着钟行把云泽背到这里来的时候,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老眼,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眼睛花了,不然怎么可能看到自家王爷背着别人回来。
云泽被放在了榻上,钟行给他擦了擦手:“要不要吃点东西?你早上醒来便什么都没有吃。”
云泽其实没有什么胃口,尤其昨晚与钟行睡在一处,临睡前钟行强迫云泽吃他某处,以至于上朝的时候云泽嗓音都是沙哑的,好在文武百官并没有注意这个,只当云泽是染了风寒或者上火。
云泽摇了摇头:“吃不下去,嗓子疼。”
钟行拿了药物涂在云泽的唇角处:“嘴巴太小了。”
云泽霎时反应过来钟行又在调戏自己,他抬腿去踹钟行,却被握住小腿。
钟行笑着将云泽按在怀里:“好了,是我错了,陛下不要生气。”
钟行像哄小孩一样哄他,云泽更气了,但昨天晚上太疲倦,钟行身上气息很好闻,而且在他怀里莫名有一种很可靠的感觉——哪怕钟行是个坏蛋,云泽不知不觉被钟行拍着后背睡着了。
钟行吩咐下人给云泽做些清凉的食物,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云泽睡了半个时辰被食物的香味儿勾醒了,秋歆发觉这位小皇帝并不像她们想象中那般昏庸好色,而是很清俊很有风度的少年,她赶紧招呼着云泽用餐:“陛下,您来吃点东西吧。”
云泽舀了一小汤匙燕窝羹,恰好不凉不热,里面应该加了些许冰糖,甜味儿适中。
他不知不觉全吃光了。
一出门看到了许敬,许敬探头探脑的偷看云泽,云泽见他眉眼间气韵不俗,忍不住道:“阁下是何人?”
——为什么没有在朝中见到过?莫不是品级太低没有资格上朝?
许敬拱了拱手道:“区区不才,是府中谋士,姓许名敬,见过陛下。”
云泽隐隐约约听过,似乎是个智囊,他道:“寥王当年打仗之时,你为军师?”
“军师不敢,只出谋划策过几次。”
“这样看来,是去过战场了,”云泽道,“朕未见过这种情景,请许先生与朕闲聊一二。”
许敬愣了一下。
他是听说过云泽做太子时温文尔雅,大臣们都簇拥他。原本以为这名声是吹嘘出来的,没想到见过云泽本人,果然如同春风般和煦。
这和先帝刚愎自用的模样截然相反。
难怪钟行没有杀掉云泽。
许敬想着可能不仅仅是因为云泽容貌出众。
许敬与云泽讲了一下自己经历过的几次战役,顺便摆了棋局与云泽下棋。
云泽平时很少下棋,许敬却是个中高手,许敬敢说契朝就没有几个能下棋下得过他的。
但云泽甚是聪明,第一局输了之后,第二局便胜过许敬。
许敬不敢掉以轻心,第三局的时候精力全在棋盘之上,云泽举棋不定,思索半天犹豫着落子哪里。
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云泽的手,帮他落了棋子。
许敬:“……”
哪有这样耍赖的?欺负他一个糟老头子。
云泽抬眸看见了钟行。
这一局自然是云泽赢了。
云泽实在不明白钟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府上下人大方有礼,谋士仙风道骨无奸诈之相,按理说钟行这个主人应当是个君子。
但钟行的行径却让人头皮发麻。
钟行低头在云泽脸上亲了一下:“你看我做什么?”
许敬三局输了两局,连棋子都没有收,直接搬着棋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