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醒着,身体太过紧张,会失血过多的。”余舟道。
“别想了,他们总归会有办法的,睡觉。”裴斯远伸手在余舟额头上一点,余舟忙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日有所思,余舟睡着之后做了个梦。
那个梦境特别奇怪,起先是琴师被绑在榻上,章太医他们围着他剖腹。
但后来不知为何,榻上的人突然变成了余舟。
余舟一脸惊恐地低头看着自己被剖开的肚子,当即便惊醒了。
他后怕地摸了摸自己小腹,还好安然无恙。
余舟惊魂未定地躺在榻上,一手无意识在小腹上停留了片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的小腹好像比前些日子摸着又肉乎了不少。
明明这些日子胃口也不好,肚子却不小反大?
余舟苦恼地捏了捏小腹上的肉,长叹了口气。
这时他稍一翻身,借着昏暗的光线发现裴斯远不见了。
睡着的时候还在他身边的人,这会儿也不知去了哪儿。
不过余舟并未多想,只当裴斯远是去茅房了,没过一会儿他便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日次一早,余舟醒来的时候,见裴斯远已经起了。
他目光在对方身上一扫,见裴斯远头发有些湿润,应该是刚沐浴完。
“你昨晚去哪儿了?”余舟随口问道。
“我就出去了一会儿,就被你发现了?”裴斯远笑道。
余舟怕他又揶揄自己,便忍着没再多问。
不过随后的几日,余舟发觉裴斯远经常神出鬼没的,有时候是趁着他午睡的时候出去,有时候是在他早晨睡醒时不见人。
这日,余舟原本打算午睡,但刚睡着没多会儿便醒了。
他平日里跟着裴斯远待在一处惯了,如今一个人反倒有些无所事事。
最后,余舟也没再继续睡,索性起了身打算去看看章太医和王大夫他们的进展如何了。
他到了章太医他们试剖的那小院,便见小姜太医刚从屋内出来。
“余舍人,这个点儿您怎么来了?”小姜太医道。
“我想来看看你们的进展。”余舟道。
“进展非常顺利,不出意外,这几日应该就可以为濯音公子剖腹了。”小姜太医道。
“太好了,可是王大夫的药到了?”余舟忙问道。
“那药在南边的寨子里,不是那么好找的。”小姜太医道:“这要多亏了裴副统领,若不是他主动要求我师父在他身上试针,只怕这一关还迟迟过不了呢。”
余舟闻言一怔,问道:“裴斯远在试针?”
“你不知道此事?”小姜太医一怔,“他或许是怕你担心吧,我倒是多嘴了。”
裴斯远估计也没想到余舟会在这个时候来,所以并未多叮嘱什么。
哪想到日日嗜睡的余舟,今日却难得没了睡意,竟是撞了个正着。
“他……还好吧?”余舟问道。
“裴副统领意志力过人,实属难得。”小姜太医道。
“这试针,具体是怎么试啊?”余舟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我师兄用施针的法子在裴副统领身上制造疼痛,我师父施针去压制。”小姜太医朝余舟解释道:“因为要确认剖腹时镇痛的力道和间隔,所以需要根据不同的力道和手法由轻到重反复施针,以此来确定届时给濯音公子剖腹时,需要施针的力道。”
由于不同的人对疼痛的耐受程度不一样,所以试针时需要选择忍耐力极好的人,这样在施针的过程中,他才能准确的说出自己的感受。若是遇到意志力差的人,可能试到中级的疼痛程度时,就会受不了。
“那……会有多疼?”余舟问道。
“试针时疼痛会由轻到重不断叠加,最重的时候,大概会比用刀剖开腹部更疼一点。”小姜太医道。
他说着由衷地道:“说来惭愧,当日我和我师兄替师父试针,只到了第一针就有些受不住了,我师兄稍好一些,到了第三针。裴副统领第一次试针,就撑到了第七针,今日则撑到了第九针。”
小姜做了这么久的太医,就没见过这么耐疼的人。
余舟拧眉看向不远处的房门,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他想象不到,在人清醒着的时候感受到那样极致的疼痛,会是什么样的体会。
他光是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
“不过这么一来,濯音公子剖腹时的胜算,便能提到八成了。”小姜太医欣慰地道:“这都是裴副统领的功劳,若不是他,此番濯音公子就危险了。”
余舟提步慢慢走到了门口,隔着一个外厅的距离,他隐约能听到里头传来的闷哼。
以裴斯远那样的忍耐力,后背伤成那样时都没什么喊过疼,想来这会儿定然是疼得狠了。
不多时,里头传来一阵窸窣,应该是试针结束了。
“裴副统领?”章太医的声音传来。
“唔……没事,我缓一会儿就好。”裴斯远有气无力地道。
不多时,章太医他们便从屋内一一出来了,只留了一个人在里头守着裴斯远。
众人一见余舟立在门口都有些惊讶,但余舟这会儿也顾不上和他们寒暄,提步便进了厅内。
余舟一进门,便见裴斯远正蜷缩着身体躺在厅内的矮榻上。
“余舍人?”守着裴斯远的那人见到余舟时略有些惊讶。
“他没事吧?”余舟问道。
“疼得狠了,休息一会儿应该就能恢复。”那人忙道。
余舟闻言点了点头,慢慢走到了矮榻边。
裴斯远应该真得累狠了,平日里最是警觉的他,这会儿连身边多了个人都没发觉,依旧微微拧着眉头,双目紧闭着。
他身上的薄衫这会儿都汗湿了,面色也因为过度的疼痛而显得有些苍白。
余舟蹲在矮榻边,取出干净的布巾,慢慢帮他拭去了脸上和脖颈的汗。
“嗯?”裴斯远若有所觉,微微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余舟。
“怪不得你这几日老是不见踪影。”余舟蹲在他身边,小声道:“原来是在做这个。”
裴斯远刚被施过针,这会儿意识都有些不大清醒,脑袋嗡嗡直响。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只是他看到余舟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便忍不住想哄哄对方。
于是他一手勾住余舟的手指,笑道:“心疼我了?”
余舟原本见他这副惨样,心里挺难受的,被他这么一揶揄又有些不好意思。
“濯音要是知道你为了他做这些,定然会很感动。”余舟转移话题道。
裴斯远不由失笑,“那就让他感动去吧,我不介意多个人感动。”
余舟手指被他勾着,隐约能感觉到裴斯远的身体由于过度的疼痛,依旧有些微微地颤抖。他暗道,裴斯远这样的人,能疼成这样,那得多疼啊?
“你怎么做到的?”余舟轻轻握住他的大手,问道。
“心里装着想护着的人,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裴斯远道。
余舟闻言一怔,顿时一脸震惊地看向裴斯远。
半晌后他才结结巴巴问道:“你……你不会是喜欢濯音吧?”
裴斯远闻言登时便被他气笑了。
“余贤弟……”裴斯远抬手勾住余舟脖颈,将人拉向自己,而后抵住对方的额头道:“你当真是……要把我气死不成?”
余舟不明所以,他这会儿心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偏偏裴斯远与他离得这么近,说话时气息都与他的呼吸交错在了一起。
“我……”余舟开口试图解释什么。
裴斯远搂住他脖颈的手却一紧。
随后,余舟只觉唇上一热,就那么猝不及防被裴斯远吻住了。
裴斯远大概真是被他气到了,又或许是刚试完针不大清醒,他这个吻十分强势,几乎带着几分掠夺的意味。余舟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亲吻,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忘了反抗。
直到感觉余舟快喘不上气来了,裴斯远才稍稍退开了些许。
余舟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思考。
他怔怔看着裴斯远,只觉唇间还留着对方的温度,这令他有些无措。
裴斯远这会儿也稍稍冷静了些许,目光中的冲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忐忑。
他忽然意识到,眼下这时机可能不对,他的余贤弟好像真的被吓到了。
“我……”过了半晌后,余舟小声开口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就是你偷亲的我。”
裴斯远:……
不愧是你,余贤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