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会儿是清晨,来往的人并不多,不然燕寂从天而降的举动,只怕是会吓到不少人。
燕寂站在清净观前,仔细打量着这清净观的牌匾,只一眼便知道这清净观是个富裕的道观,毕竟这牌匾是描着金子的,且门口没人守着,全然不怕遭贼,可见清净观的富裕。
燕寂叹了口气,犹豫自己该怎么进去,却见那道观里忽的走出一个唇红齿白的小道童来,小道童脑袋上顶着一个圆圆的丸子头,穿着迷你版本的道袍,短手短腿的,跨过道观的门槛石都得扶着门框才行。
小道童看着是和小谷芋差不多的年纪,身上却莫名散发出一种淡漠的气质来,小脸严肃地绷着,看到了燕寂,便朝他走过来。
“您是燕先生吗?”小道童走到燕寂腿边,抬起脑袋询问,脸上依旧是没什么波澜的模样。
“是我。小朋友你是?”
“姜习。”小道童言简意赅地说,而后拿出一张用白纸包裹着的,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递给燕寂。
“父亲闭关前说过,今天早晨会有一位燕先生来找他。他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燕寂忙朝小道童道谢,而后拆开白纸,只见上面字体龙飞凤舞般飘逸,写着该如何用这符纸熬制一贴固魂汤。
看完上面的内容,燕寂心中对姜沧海越发感激,“小朋友,请你代我向你父亲表达谢意。”
“嗯。”姜习冷着一张小脸点头。
燕寂离开,姜习小朋友也回到了大堂里,做起早课。
他每日六点起床,和众师兄师弟们一起做早课,没有一点仗着自己年纪小就搞特殊的意思。
只是今天,一向道心澄澈,做早课从不走神的姜习小朋友却在早课上走起了神。
他想起了前几日,父亲将这一转交符纸的任务交给自己的时候说过的话。
他那不太着调的年轻父亲站在祖师爷的画像前,捋着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认认真真地对小姜习道:“儿砸,爸这么做可全是为了你好,你长大后就知道了!”
一副十足的大人哄骗小孩的做派。
若不是朝父亲翻白眼并不礼貌,也不雅观,小姜习是有点想朝他爹翻个白眼的。
……
燕寂在道观附近转了一整天,等到天色完全变黑后才敢重新往家的方向飞。
这一次没有缺德地图的误导,燕寂在凌晨时就成功抵达荒村。
众鬼察觉到动静,知道是燕寂回来了,忙一窝蜂地出来询问燕寂事情怎么样了。
燕寂便将符纸递给文鸳,让她按照白纸上的内容处理符纸,然后熬成一贴符水。
文鸳眼含热泪地点点头,对着燕寂再三感谢,然后才拿着符纸走进了厨房。
数分钟后,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符水出来了,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里,挥手屏退了鬼力凝集而成的箱子,顷刻间,周清闲身上的光点便又开始逸散了。
文鸳深吸一口气,赶忙将手中的符水喂给周清闲。
周清闲见是文鸳喂来的符水,配合地张开嘴,任由文鸳将那碗黑乎乎,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符水给自己饮下。
这符水刚刚入肚,周清闲身上的光点便减少了逸散,原本几近透明的魂体也结实了几分,文鸳有些担心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喊来其他鬼一起看。
众鬼也纷纷说是凝结了一些,文鸳这才松了口气。
而其他鬼见周清闲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七嘴八舌地跑起题来。
其中最不靠谱的就是董胖了,他道:“这清净观的道士看起来是真灵啊,等小芋头中考高考的时候,咱们带他去那儿拜一拜吧?”
小谷芋连小学都没上,他就在想小孩初中高中的事情了,属实离谱。
此后几日,周清闲的魂体一天比一天清晰,神志也在慢慢地恢复,逐渐从满脸惘然变成文鸳印象中的那个周清闲。
直到这一天,文鸳如同往常般进屋查看周清闲的情况,刚进屋,就瞧见周清闲背对着自己而立,听见身后的动静,周清闲转过身来,看清了来人是文鸳,他英俊的脸上,哀伤和欣喜交织在一起,终于组成了一句:“阿鸳,多年未见,你受苦了。”
文鸳先是惊愕,而后才流出喜悦和眼泪来:“你……恢复了?”
“是,我回来了。”周清闲往前走了两步,将哭得直颤抖的文鸳搂进怀中,仿佛是在践行自己当初许诺下,却未能实现的重逢。
他曾和她说过自己会回来。
现在他就真的回来了。
文鸳听着他语调依旧,鼻腔又是一酸,紧紧地将自己失而复得的相公抱住,喜悦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泅湿他大半片肩膀。
仿佛要一次性将自己生前没有流完的眼泪流尽似的。
而英俊的书生温柔地笑着,拿出手帕来,轻柔地替她拭去苍老面庞上的泪水。
“都是我的错,过了这么久才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