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桐不为所动只是问他:“爷爷要和我说什么?”
池老爷子也不和池桐绕弯子:“你大伯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前半句到底为止,后半句他便转了画话锋,隐晦地讲,“一家人之间该和气一些。”
池桐一针见血地点出来:“谁的一家人?我的家人已经死了,他不是活得好好的?”
即便知道池桐的性子乖张,池老爷子也没有料到他会把话讲得这么绝。
池光旭如何不争气,他也是池老爷子现在唯一的孩子,加之人老了以后回忆从前,心总是会更加软一些。
“死啊活的,”池老爷子声音里隐约有怒气,“你想怎么样?”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池桐以平缓的语气说道,“现在没有家规,只有国法了。”
池桐在离开前终于看了一眼池老爷子手上的相册,开口说:“有一个问题小时候我就在想,您对他究竟是怀念惋惜,还是愧疚羞惭更多?又或者其实两者都不多,否则你怎么会让他大哥轻轻松松过这二十多年呢?”
房间里静悄悄的,池桐转身带上房门,走到客厅时刘阿姨还站在那里,关切地看着他。
池桐对她笑了笑:“阿姨,我先走了。”
刘阿姨松了一口气,将他送到门口,想了想又说:“小林年后什么时候回来呀?”
池桐披上外套:“正月十五以后,具体看车票。”
刘阿姨闻言点头,又看他面色如常,送他到门前才转身回去。
池桐将车开至外面主路,脑袋的隐痛作祟,使他不得不暂时将车停在路边。
黑猫从后排一跃跳到他的方向盘上,目光冷冷看着他,它的爪牙尖锐,几乎刺破踏足之处。它看着池桐打了个哈欠,无声露出猩红色的口腔与牙齿,好似马上就要扑到池桐身上撕开他的血肉。
池桐深深呼吸,紧紧握住方向盘的手隐隐颤抖着,思绪在脑海中无比混乱,如同要破牢而出的囚徒。
直到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池桐平缓了几十秒才把手机抽出,看清了上面的头像。
林星坐在书桌前,本来在拨给池桐之前已经反复照镜子调整角度,等拨过去以后立刻坐好,没想到池桐好久才接,林星把角度都要忘光了。
不过看见池桐的背景是在车里,林星立刻明白了。
“刚才你在开车呀。”林星摸了摸自己盘着腿的脚丫子,把手机放到了支架上,忽而听见外面热烈起来的说话声,又和池桐说,“你等一下,我去关门,我妈妈和她朋友聊天好响。”
林星将卧室门关紧了后迅速回来:“好了。”
池桐看着手机里林星的脸,恍惚觉得失真,因而目光紧紧凝视着林星。
林星发现了问:“干嘛这么看着我。”
池桐道:“感觉,你有点不一样。”
不过池桐脑海当中由于前面情绪剧烈起伏的不适在慢慢减散。
“是胖了吗?绝对是镜头的原因,”林星立刻欲盖弥彰,十分敏感,“我可没有在家变胖!”
池桐笑了起来,回应他:“嗯,一定没有。”
“总觉得有点像在阴阳我,”林星不放心,但碍于池桐没有这种阴阳的习惯以及黑历史,他暂时不好发作,想了想盯着屏幕讲,“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像我?”
“我只是说你有点不一样。”池桐笑意不减,他靠近屏幕认真又看了看才说,“应该是镜头的缘故吧。”
林星之所以这么敏感心虚,就是因为回家以后伙食超级好他又懒得运动,是胖了几斤来着,但是林星照镜子不觉得有明显变化,在镜头里好像明显了很多。
想到刚才林妈和邻居阿姨讨论的什么诈骗技术的进步,林星哼哼两声:“现在那种换脸的诈骗科技是很发达的,你觉得我看上去不一样,很可能是我就被科技换脸了,甚至我现在的声音都是假的,我就是一个纯纯诈骗犯。”
池桐问:“诈骗犯?”
林星摸摸自己的脸,以骗子的口吻捏着嗓子给池桐演示:“哥哥我现在手头有点紧,转我一个W,我下星期就还给你,你看我是本人,绝对不是骗子,求求哥哥啦。”
他自己讲完都差点笑倒。
刚才在外面讲话老响的林妈反而走过来隔着门问他:“傻瓜蛋在笑什么?”
林星吓得一下把视频给关掉了,然后给池桐发微信。
星星一点菜:稍等!我妈走过来了。
他放下手机走过去开门,门打开一半说:“我在看搞笑视频呢,太好笑就笑出来了。”顿了顿,林星又嘱咐他妈,“明天不要买肘子了,我吃腻了,多买点豆芽菜小黄瓜这种清淡的。”
林星妈妈奇怪地盯着他:“怎么现在喜欢吃草了呀?”
她又说:“我以为你在和女朋友聊天呢。”
“我一直都这么膳食均衡。”林星脸皮都厚得要飞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地乱讲,“等下我要是再笑还是看搞笑视频,你别打扰我。”
林星说完回来拿起手机却发现和池桐聊天的界面真的多了一笔转账。
只不过点开以后并不止一个W,而是很多个W。林星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一会儿,愉快收下了诈骗生涯的第一桶金。
而池桐再次抬眸看向蹲坐在方向盘上的黑猫,它正在悠闲地舔着爪子,好像下一刻就要打起小呼噜,仰起的脖颈间多出了一个小胖鼠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