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跟我耍花枪,你以为你在这里干什么,别人不知道?”黑衣蒙面人匕首更近俞氏一分,“再问你一遍,东西呢!”
颈间几被压出血线,俞氏呼吸都慢了,顺便给儿媳妇使眼色:“阁下莫激动……莲儿,你也莫紧张,他不会伤娘的。”
江莲深呼吸一口,看着黑衣人:“对,您别激动,千万不要伤害我婆母,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聊,您想要什么东西?不若仔细描述于我,这里是我父亲的书房,我最熟悉不过,你想找什么我都能帮你找到,只要你不伤害我婆母……”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手悄悄背在身后,朝南边窗外打了个手势。
那里有她事先安排好,帮他放风的婢女,她不知这黑衣蒙面人是如何挟持婆母走到这里的,但只要拖延时间,拖到别人帮忙,一切就有救了。
这个想法不错,但是……
朝慕云微微摇了摇头,不可。
果然,黑衣蒙面人更加激动,刀胁更紧:“我说了不要跟我耍花样!我完全可以杀了她,再杀了你,懂么!”
江莲:“可是——”
“我问你,东西找、到、了、么!”
“我真不知道……”
“你爹刚死,你就到他书房翻东西,做了还敢不认?你是帮谁找的,你哥,你丈夫,还是这个,你婆母?”
“阁下慎言!”
别人还没说话,俞氏先阻了:“江家的事,与我晋家无关,我儿不会贪他们的东西,还请不要妄言!”
江莲咬唇,脸色更白:“娘……”
“娘——娘你怎么了娘!”
是晋千易来了,脚步匆匆,面色紧张,看到屋中形势:“你放开我娘!”
“很好,当家的来了。”
黑衣人更加愉悦:“那你来选一选,救你娘亲,还是你妻子?我可以换一换哦。”
晋千易愣在当场:“什,什么意思?这二人皆是我此生挚爱,缺一不可,你放了我娘!”
“不一样哦,”黑衣人笑声恶劣,“你娘可是生你养你的人,没她就没你,妻子就不一样了,死了这一个还可以娶下一个——这江氏,给你生育儿女没有?”
晋千易未料会被问这种问题:“我……我们有一个女儿。”
“只是个姑娘啊,那选谁不是很明显了?”黑衣人匕首贴近俞氏脖颈,看向晋千易的视线无比阴鸷,“我可再给你个面子,只要你劝两句,让江氏把东西交出来,我拿了东西,携你娘出门就放了她,不伤性命;不交东西,就给人,让江氏自己来换你娘,我携江氏出去,至于之后死不死么……看我心情,如何?”
他还非常轻佻的看了江莲一眼:“若她伺候的好,我周身舒坦,许会饶她一命。”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夫妻二人对视,泪眼朦胧深情。
江莲挽着丈夫的手:“在我娘家,让你和婆母遇到了这种事……是我的错,我万死难辞其咎……”
晋千易紧紧反握住妻子的手,满是心疼:“怎么能怪你呢,你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这种事……”
他痛苦万分,突然转身,阻在妻子面前,看向黑衣人:“你杀了我吧,母亲妻子都是我生命中至关重要之人,哪一个我都无法放弃,你杀了我吧,用我的命换她们,好不好?”
“不行哦,”黑衣人话音残忍,“我对男人没兴趣,要么你娘,要么你妻,你挑一个。”
俞氏闭了闭眼:“我儿不必为难,娘年事已高,本就是土埋脖子的人,你们还有大好时光,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必管我,带着阿莲自去求救吧。”
“不……娘生我养我,多少年独自撑家,从未喊过一声苦累,如今有了年岁,是该享清福的时候,儿子怎能如此不孝……”
晋千易转身看江莲,痛苦难掩,声音都颤抖了:“阿莲……你若不然,帮帮我娘吧,我娘不可以这样被人欺辱,我对你心意如何,你最知晓,我这辈子只爱你,只要你一个,没有后嗣我都认了,相扶相依走一辈子的是我们两个,娶你,我从未后悔,以后亦不可能变心,但我娘她……”
江莲眼泪掉了下来:“我懂……”
丈夫是个孝子,如果婆母就这么死了,他会愧疚一辈子,沉甸甸情感压在心头,他们夫妻日后相处,又怎会幸福无忧?
“婆母是你娘,也是我的娘,我怎么会不心疼,可我真不知道那东西……”
“你二人夫妻和睦,白头偕老,娘就放心了,”俞氏同样眼波朦胧,面有微笑,“生没生儿子不重要,孩子可以在旁支过继,娘从未有不满,如今亦是,你们还年轻,不必为了我难过……”
晋千易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妻子面前:“我求求你,阿莲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娘,好不好?”
江莲又是避又是扶,躲不开又拉不住,最后只能也跪下来:“夫君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东西……”
晋千易看看娘亲,又看看妻子,以手掩面:“罢了,也是我的命,今日若娘亲有事,我绝不独活!”
“夫君……”
“我儿……”
“我换婆母!”江莲咬唇,看着黑衣人,“我换了婆母,你放开她!”
黑衣人眼梢微斜,刀尖逼近:“你确定?”
双方正在僵持的时候,落在门口的晋家小厮突然开口,许是因受惊吓,还有些结巴:“老爷不怕,外面人快来了!”
这是在提醒晋千易。
黑衣人啧了一声:“快点,东西,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江莲哭的不行:“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退了两步,身子歪斜,撞倒了屏风,露出了西边小窗,而朝慕云,就站在窗外。
房间陡然一静。
黑衣人:“你是谁?”
朝慕云垂了眸:“你想求救命之物,我有办法。”
他的话让黑衣人眼瞳骤缩,似乎非常惊讶。
朝慕云却清楚地知道,该怎么和这个黑衣人说话,此人满身风尘,鞋底磨损痕迹很重,衣服看上去有几日没换,眼神焦躁,说话语速很快,暴躁易怒……现在是个危险的投机分子,非常急切,有钻牛角尖的倾向。
和这种人交流,如果啰嗦赘述,试图拖延时间,会更激怒他们,不如切中要害,直奔主题。
“你也看到了,这位夫人方才正在房中寻找东西,被你打断,”朝慕云指了指江莲,“她可能知道这间书房可能有件很重要的东西,但她还未找到,你的目的只是东西,而非人命,如若继续僵持,还是不能解你之急。”
江莲哭着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也真的没找到……”
黑衣人手握了握刀柄,神情难掩愤怒。
“但你身上的麻烦却等不了,你急需一样救命之物——”朝慕云看着他,手中铜钱翻出,在手背指骨上滚动,“可你不知,救你命的东西,绝非只你知道的那一个。”
黑衣人被铜钱吸引:“你在玩什么花样?”
“我只是有些紧张,若你介意——”
“快点说!”
“你奔波数日,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你鞋底有洇湿后干涸的水渍,上面析有白色边痕,是盐?”朝慕云想了想,“盐司,官府……你惹上的麻烦,不是你交一份东西就能抹平的,立了功,未必就没有杀身之祸,最好的法子,是寻找官府合作或庇护——不才在下,正是大理寺主簿,你可愿随我走?”
“眼下你想迫切保的是性命,或许大理寺牢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黑衣人感觉眼皮有点沉,越思考越觉得对方说的对,他只想保命,安全度过这风口,坐牢好像没什么关系,出来又是一条好汉,但在这个坐牢期间好像没有人可以找到他,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他……
他手一松:“好,我同你走。”
铮一声,朝慕云抛到空中的铜钱落到掌心,淡淡颌首:“好。”
这边危机解除,夫妻俩拉了俞氏到身边,外面江项禹带着护院就到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倒要看看是谁人敢在我父亲的葬礼上闹事!来人,给我报官抓了!”
涉及命案,皂吏们本就在江家协查,一进来看到自家主簿,自然押了人往外走。
下人们帮忙的帮忙,引路的引路,江项禹这个家主,自然是好生安慰妹妹和妹夫一家,跟过来看热闹的也是声声劝慰,各个有词。
厚九泓也来看了这个热闹,眼睛四处找人,那病秧子方才还在这里呢,怎么一转眼不见了?
朝慕云当然是发现不对,追着一个人走了出去——
“阁下,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