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组织第一次冒头似乎是十六年前,之后沉寂,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可能是行动叫停,也可能是低调发展,几年后才开始有新的动作,专门做‘人牙子’生意,组织头领就叫蛛娘娘,都说其雌雄莫辩,身份神秘,没有人见过脸长什么样子,但我怀疑,蛛娘娘并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代号身份,谁成了组织首领,谁就继承了这个身份,可以号令所有人……”
“蛛娘娘在坊间声名不显,非常低调,但在各州府都有据点,私下里盘踞力量相当庞大,但见其神神秘秘,领头者不露脸不冒头的行事风格,我感觉——”
夜无垢唇角微勾,傲极了:“如若抓到机会,好好布局,短时间内多地同时动手,摧毁它,好像也并不难。”
朝慕云感觉这一刻坐在对面的人,神情放松,一点都不紧绷,好像这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
夜无垢对上朝慕云眼睛,扇子摇的风流:“主帮沉疴多年,日渐腐朽,我必肃清。”
朝慕云眼梢融着笑意:“这么正义?”
“算不上,”夜无垢唇角微微下撇的角度满是嘲讽,“我只是瞧不上这些欺负女人小孩的人。偌大个漕帮,干什么生意不行,偏干这种下三滥的事?”
夜帮主雄心壮志,朝慕云觉得,这个主帮,只怕早晚会落到他手上。
“总之个中线索细节我还在查找,不管是你手里的命案,还是作妖的主帮,”夜无垢摇着扇子,眸底桃花又漾了出来,“小朝大人有任何需要,皆可随时寻我。”
习惯了对方的风流态,朝慕云早已学会无视:“你可还记得招提寺一案?那时有个榴娘娘,现在又是蛛娘娘,做的似乎都不是什么好生意,名字这么像,很难不让人联想,此二者可有关联?”
“你算是说着了。”
夜无垢声音颇有些意味深长:“两边‘生意方向’虽不相同,偶也有重叠的地方,比如正值花期的小姑娘,两边都是打算卖个好价钱,只不过一个是强掳偷拐,一个是从家人环境下手,逼的人‘自愿’发嫁,当都盯上同一个人时,可不就有竞争了?”
“这两个组织看起来很奇怪,第一次出现,后来低调发迹的时间过程差不多,‘做生意’总是会避开对方地盘,不小心撞了,反倒不会刻意避退,有争抢手段……”
朝慕云听懂了:“两个组织知道彼此的存在,避开未必是怕,只是不想多生事端,意外撞上争抢,似乎有竞争意识?”
再加上时间差不多,同期出道,分开发展……这两个怎么那么像同一家企业的产品?
蛛娘娘是与主帮念京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榴娘娘岂不是也……
夜无垢面色肃正:“我只是看到了时间上的凑巧,细节上有颇多耐人寻味的微妙之处,尚未查到确凿证据,不能说十成十肯定。”
很严谨了。
朝慕云垂眸:“那夜的动静一直未有传出,可是念京帮使了手段?”
夜无垢哼了一声:“左右也在京城经营了这么多年,没点手段,那康岳怎么坐稳这个位置?”
也就是说,是使了劲的。
朝慕云又道:“官府同样插了手。”
夜无垢知道他在想什么,身体微微前倾,语调暧昧:“你道为何闹那么大动静,却没有人讨论,真是没被任何人看到?”
朝慕云的确在思考这个问题,漕帮和官府再动作压迫,市井百姓的情绪都掩不住的,一些新鲜事,总得和熟悉的人聊聊不是?可对方的动作神情,让他福灵心至,突然想到了一个方向——
“是……习惯了?”
不愧是病秧子,这都能猜到。
夜无垢微顿一下,笑唇扬起弧度更高:“城门时常会有兵士演练,偶尔夜间有兵戈之声,并不算出奇;治安再好,也难免有夜贼,五城兵马司巡城发现,也会有交手;你去的那条街,基本都是漕帮产业,打打架而已,附近百姓见的多了,只要没有死人或械斗大事,百姓们都不觉得新鲜,提不起兴致。”
朝慕云反应了过来:“所以当时我离开后,两边并未交手多久?”
夜无垢颌首:“大家常年打架,都懂得分寸,若有机会击杀目标,自然不会放过,但若目标支援及时,自身反倒无法再往前,就是时机已失,随便交个手,意思意思,双方就都会退了。”
朝慕云:……
你们漕帮干架,还挺理智。
城门动静其实是在城外远处,随便说个操练,就不会有人问,夜贼什么的,谁知道是真是假,贼没风声,官兵也没说,那就只有漕帮动静了,又不是真刀实枪的干,虚晃一招就跑了,有什么可八卦的?
坊间连传闲话的欲.望都没有。
但还是——
朝慕云眉微低:“官府有内鬼。”
终还是有人拦了他的报信,没给支援。如遇危险境况,信号报过来,官府不可能不管,不管,就是因为这个人知道危险源头是谁,故意拦了。
“这有什么稀奇,官衙这么多,哪能都是好人?”夜无垢笑眯眯摇扇子,“你可千万别放过这个大耗子,顺手将他揪出来。”
朝慕云却视线往下,看到对方方才藏在桌底,因越来越得瑟,不知不觉间露出的小腿,没有血迹,但有药味,明显比另一条腿粗了一圈,是包扎过的痕迹。
他视线太明显,夜无垢看到了,清咳起身:“那什么,话也说完了,我走了。”
朝慕云如既往淡定从容:“大门开着,别跳窗了,不送。”
夜无垢啧了一声:“枉我这么记挂你,事了了第一时间来看你人,你就没点话同我说?”
朝慕云:“谢谢?”
夜无垢笑唇散开,下巴绷紧。
还真生气了?
朝慕云视线掠过他全身:“你衣服未换,步履急切,同我说话时脚尖都冲着门口,显然后续有很多事要处理,你很忙。你不放心我,也恐我担心你,便亲自前来,让我确认一番,你之心意可贵,我心下感激,却不能因我之事,拦了你未竟之事。”
沉默了很久,夜无垢才道:“你真坏。”
朝慕云:“嗯?”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总是不说,说就挑别人……受不了的时候。”
一击即中,令人心旌摇曳,不能自已。
夜无垢有些担心自己的小心思藏不住,早晚会被发现,又庆幸挡了脸,对方看不到。
朝慕云:……
某些人的风流手段,似乎又添新招了?
他干脆不理,转身拿出玉骨扇,递给夜无垢。
夜无垢却没接,反而推回来,捏着他的手握住:“你收好。”
这个动作,朝慕云就有些不理解了:“若它就在我这里,你岂不是没了武器?”
扇子不知什么材料做成,非常干净,明明那夜染了那么多血色,用软布沾过温水一擦,又干干净净,晶莹剔透,仿佛不是什么凶器,乖巧的很。
夜无垢弯唇,握着朝慕云的手更紧:“ 我倒觉得,能被你用来夏热扇风取凉,它很荣幸。”
武人的手微烫,夏日里烘的人心燥,朝慕云微蹙了眉。
倒不是觉得这个举动有任何不妥,毕竟对方一直以来只是口花花,并未有逾矩行为,此次大概只是心急。
他收回自己的手,避开对方,未料忘记了骑过马的腿酸软,站姿不好的话撑不住力,几欲趔趄。
夜无垢离的很,非常自然的拢住他腰身。
似乎在帮他站好还是其它方式上犹豫了片刻,夜无垢果断抱起他,走出书房,送到房间的床上:“你该休息一会儿。”
朝慕云:……
“大人傲气,强撑着不叫人瞧出腿软,跟我却客气什么?”夜无垢笑道,“我那马有多不懂事,我知道的。”
“明明很懂事,”朝慕云敛眉,“谢谢。”
夜无垢这次却不大度了:“一个谢字不够,帮主的胳膊金贵,得有谢礼。”
朝慕云:……
“你想要什么?”
“玉骨扇缺个坠子,朝大人送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