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耀目, 夏风灼灼,康岳有意放话,声如洪钟, 不仅四外不少蒙了面巾的武人立刻响应,公堂内外所有人也都听得到。
他今日有备而来, 带的当然不只是巷子里一两个小角色, 他埋在百姓群里的人,有很多!
朝慕云和夜无垢一个是官,一个是马上要册封的太子, 都要以民为上,保护百姓,他康岳可不用, 都说他是坏人, 他就让这些人瞧瞧坏人能做到多狠!
这种境况,死一个百姓, 于官府来说都是羞辱,对方投鼠忌器,他却有恃无恐, 长刀随便往百姓里一架,你敢不放我走?今天百姓死几个,你们说了算好不好!
“不要脸啊……太不要脸了!”
“老少爷们儿靠边点站, 咱不能让这孙子得了手!”
“快,快往这边——”
然而百姓人多, 聚集难走,怎么避, 都是避不了的。
康岳看着自己人干脆利落的抓了几个百姓, 笑的得意极了, 随意从容的看向朝文康:“还愣着不动,是想反水么?”
朝文康手一抖,闭了眼。
康岳嗤笑一声:“你该不会这么天真,都到这份上了,还以为父子关系能修复吧?你睁眼看看,你儿子可认你?”他声音微沉,带出无尽的嘲讽与威胁,“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只有我上位,你才有从龙之功,之后美人儿子都会有……我给你的那么多毒药呢!还不快拿出来用!”
这一幕有些始料未及。
朝慕云再聪明缜密,也不可能料得准所有事,他知道朝文康有问题,却并没有查出朝文康和康岳来往的蛛丝马迹,可能时间过去太久,这两个人的结盟默契掩埋在往岁月里,近来没来往,便查不到更多。
朝文康身上竟带了毒!
“槐没——”
好在他这里人才也不少,朝慕云当即叫了槐没的名字。
朝文康早年上了别人的船,现在骑虎难下,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手一甩,就是毒,然而用毒方面,槐没才是大家,任你什么毒药毒粉毒植毒虫,她都有办法应对!
自离开家乡出来,好久没这么刺激过了,槐没眼睛都睁大了,带着兴奋——
“你爹是我的!谁都不准动他!”
已经跳进百姓群,和漕帮动手的厚九泓:……
这什么恶趣味!你一个姑娘家,说话能不能有点谱!
康岳的损招还是有用的,只要官府不愿损失人命,他但凡刀胁一个,就能趁着左右混乱,一点点退出战圈,百姓们不服气的很,又是瞪又是骂,然而没用,道德无法约束没有道德的人。
“所有百姓退开,让开路!”
夜无垢执扇飞掠,跃至最前,指挥两侧:“皂吏衙役规律遣散,任何人不得上前,但有违令者——厚九泓,给我格杀勿论!”
“是!”
厚九泓带着大理寺的人,未有冲杀往前,心里再憋屈愤怒,也紧紧护住百姓,不让现场生乱。
“哈哈哈好!不愧是承允那没用皇帝的儿子,果然‘爱民如子’!”
康岳大笑着退出圈子,带着自己人撤退:“你且等着,今日纵我离开,来日你必死于我手!”
百姓们就看着这罪魁祸首渐渐远走,明黄身影的小皇子追了过去,单枪匹马,一往无前!
“太子千岁——必胜!”
“太子英武——”
皇朝有继,江山终于能有新主了!
皇室后继无人,老皇帝摆烂,莫说满朝文武大臣担忧,百姓们也担心的很,谁不想过太平日子,谁会想有战乱,可没有传承,就没有安稳,未来的事真不好说,可现在有了,连太子服承允帝都强制小皇子穿上了,这就是强势的召告天下,这事准准的,没跑了,老皇帝都想炫耀了!
而且这个小太子看起来非常不错,龙章凤姿,有勇有谋,接地气又亲和,魄力十足,最关键是他护着百姓啊!就算贼人跑了,也得先护百姓,哪怕一个没什么用的普通人,都比恶人的命重要!
大允得皇子如此,未来怎会不好,给我繁荣昌盛下去啊!
夜无垢追着康岳离开,现场乱了一阵后,重新又安静了下来。
还是那个公堂,还是那些嫌疑人。
朝文康已经被押下了,身上的毒全被槐没搜刮干净,就算刚刚一时不慎,毒到过别人,槐没也立刻给人解了,周边无任何伤亡。
朝慕云看着他:“你可以有交代?”
朝文康没说话。
不知是受惊吓过度,还是不会武功的身体受不了这顿折腾,他直接晕了过去。
朝慕云:……
倒也没关系,现在不说,稍后也是要说的。
“来人,将其押往大牢。”
皂吏即刻过来,抬起朝文康走了。
枝来芳和芷檀母女,是本案相关势力受害者,一直积极配合,该说的都说了,朝慕云并没有将她们留在大理寺,而是派了人保护,让她们自由离开,只是言明稍后需得注意安全,最好少出门,其它待官府通知。
至于单于令和胡复荣,一个当场检举,算是有功,一个无有确凿证据证明同党,也都允他们当堂离开。
其后……山雨欲来风满楼,大理寺还有更多需要准备的事。
力竭劳累过后,拾芽芽的饭菜总能带给人尤为满足的慰藉,朝慕云从容的,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饭。
天气似乎有些闷热,午后燥热难解,朝慕云关了门,用井水浸湿帕子,准备擦一擦身。
吃药调理过后,尽管余毒未清,他现在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了,很少再怕冷,热了也会出汗,贪凉时就会想擦一擦,然而有些地方自己能擦到,有些地方就……
“我来。”
身侧突然伸出一只手,指骨修长,干燥温暖,直接抢走了他手里的湿帕。
是夜无垢。
“这么快?”
显然,朝慕云并不意外他的到来,只是意外他的速度。
“不让姓康的洋洋得意,自以为了不起,逃脱了所有官兵视线,他怎会掏出所有底牌?”早先计划部署已然全备,夜无垢胸有成竹,“我们现在只需要静待暗夜……水好像有些凉,可以么?”
朝慕云本来就擦的差不多,由着他帮忙擦了下背,就放下了衣服:“可以了。”
夜无垢:……
他有些遗憾的看了眼被薄薄布料盖上的腰线:“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朝慕云:“你不如再去确认一遍闻大人的消息。”
“方才已经确认过了,”夜无垢指着窗外墙头,意思是他从这翻过来的,而过去的方向,正好是闻人长在大理寺的茶室,“外地多处也已准备妥当,一切就绪,只待东风令箭。”
默了片刻,朝慕云:“你真的行?”
夜无垢就笑了,凑过来低声:“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
朝慕云:……
有些小狗纯情又害臊,吃到肉后,像变了个人,什么话都敢说了。
然而要是比这个,朝慕云是不会输的,他看着夜无垢,凑近了些,笑的别有深意:“我觉得——你可以更行。”
夜无垢耳根腾的烫了。
别,别在大白天说这样的话啊!
他看看左右,将朝慕云扣到怀里,眼底像燃了簇火:“这么勾我,不怕我把你在这办了?”
朝慕云不为所动:“你要是敢,也不是不可以。”
夜无垢气的磨牙,隔着衣服咬啃了他的肩一口,声音含含糊糊:“你就是故意的……明明不可以,还非这么勾我,我要真干出来,你敢不敢别不让我进门!”
朝慕云就笑。
“你还笑!”夜无垢更气,“别以为我不懂你那些没说出口的,乱七八糟的规矩!”
他要是乖乖的,没碰触到底线,怎么浪都行,小朝大人脾气还不错,算宽容,也不是那种古板的人,他要是没眼色不懂事,非得往不允许的空间探索,那惩罚就特别狠了。
朝慕云揉了下夜无垢后颈,像安抚大狗狗似的:“事情太多,今日你会很忙,乖一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