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辞出平章殿之时,陶融正等在外面。
纪辞淡淡地忘了陶融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陶融也一路无言,将纪辞送到相宜苑后,便要转身回自己的景明斋。
最终,还是纪辞先憋不住了,“站住!”
陶融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仍旧是不发一言。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想说,不知从何说起。”
似乎,他每次都在给小小添麻烦。
“那我问,你说!”
陶融犹疑片刻后,才微微点头,“好。”
“我问你,今日的宴席上,是不是又被兰温弹劾了。”
“嗯。这一次,似乎有些严重。兰温说我,与萧裕勾结,意图倾覆大辞。”
“那你是怎么还击的?”
“我向皇上承诺,七日之内,自证清白。不过,我目前还没有头绪。可能,这次真要落入圈套了。”
纪辞低下头,咬唇思虑了良久,才试探性地开口,“我们婚期将至,要传信给杨采女吗?”
让陶融从她和杨采女当中,选择一个人。
这样的话,纪辞实在是问不出口。
“她……”陶融神情复杂地笑了笑,“都行,看你安排。”
“那,你想见她吗?”
又是良久的沉默,“情分不深,不见也罢。”
看陶融的神色,显然是非常渴求母爱的。
“好,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纪辞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陶融端着一杯冷茶,枯坐在皎洁的月色中,遥望着西陶的方向。
西陶的皇宫,古朴雅致,处处费尽巧思。
唯有锁寒宫,一片萧索寂然,败落冷清。
时不时刮来一阵阵凉风,卷起满地的落叶和尘埃,向满是破洞的窗户袭击而去。
嚣张的落叶入侵陋室后,挑衅地向屋内的主人冲杀而去,却拜倒到那张绝殊离俗的容颜下。
最终,缴械投降,飘飘然地跌落在妇人的麻布裙摆下。
杨采女手执一卷泛黄的《棋经》,在缺口的茶杯中沾了沾水,在开裂的桌上写写画画。
突然,门外响起太监欣喜的鸭公嗓,“娘娘,上月的绣活、书画字帖,尚宫局的女官们都赞不绝口。都派小的过来问您,这个月还接活吗?”
杨采女神色平淡,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切照旧,送多少书卷来,我接多少活。”
“娘娘的技艺,可谓是炉火纯青。小的看,这锁寒宫的书都放不下了,还是将宫里的物件添新吧。如此,日子过得也舒坦些。”
“既是冷宫,何需费心翻新。”
“契王殿下远赴辞国为质后,皇上便解了您的禁。此处,便算不得冷宫了。娘娘倾国之姿,那些二八芳华的女子,也望尘莫及。若是娘娘争上一争,辞莫莫哪还能在后宫那般专横跋扈!”
杨采女埋头钻研《棋经》,根本不看太监一眼。
“听说,契王殿下就要和大辞的元嘉公主大婚。娘娘要不要让人捎些东西过去?”
无波无澜的杨采女,眼底突然翻涌出丝丝恨意,“他的事,与我何干?”
午夜时分,纪辞还是难以入睡。
披着衣裳起身,推开窗户想透透气,却发现,景明斋那边,仍旧亮着灯火。
纪辞取出鸡血紫檀二胡,轻轻地拉响二胡。
乐曲轻柔舒缓,就像是和煦的微风,轻轻柔柔地拂过漫山遍野的花海。
抚平一切的躁动与伤痛,最终,归于宁静祥和。
乐声飘荡而来,萦绕在陶融耳畔。
失神落寞的陶融,轻轻地拂去衣袂上的清露,周身的阴霾也被月华照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