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未见,他又清减了不少。
宽大的披风罩在他身上,显得他的身子愈发单薄憔悴。
“徐状元,该继续游街了。”
我这才渐渐回神,朝着兰扬微微点头示意,才轻提马福继续游街。
我骑着马游御街,兰扬便用力拨开重重人群,在后面大步追赶。
渐渐的,十里长街的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专门让兰扬大步向前。
终于挨到打马游街结束,我无视所有人的眼光,迫不及待地跳下马奔向兰扬。
衣袂翻飞飘扬,就像只硕大的红蝶。
我在他面前站定,深吸一口气,“兰…兰大人,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留任苍阳郡。”
“我听说,你参加了今年的春闱,料定你会名题金榜。朝堂云谲波诡,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所以,便向太后娘娘上奏,请求回京任职。”
我有些小窃喜地瞄向兰扬的眼睛,“你,这是在担心我?”
兰扬望向我是,明澈透亮的双眼,一如昔年,盛放着漫天的星河,“嗯。”
兰扬一回来,便为我出头,还陪我游御街。我是不是可以厚颜认为,他对我情缘未了?
不过,眼下众目睽睽,实在不适合谈话。
“兰大人想必才回京,要不然,我请兰大人去江渚楼吃饭叙旧?”
“我请你罢。”
兰扬点菜时,很照顾我的口味,大多是我爱吃的菜。
“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啊。”
“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如果可以…”兰扬深深地望向我,喉结微微滚动,“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日日都能陪你一起吃饭。”
回想起当年的旧事,我口中的食物瞬间失去了味道,羞愧难当地低下头,“当年,是我负心背弃你,你当真不怨我?”
“我知道,当年之事,都非你所愿,都是都徐家人逼迫。也怪我,文弱书生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推入火坑。”
在我心中,兰扬便是神明一样的人物,是云端高阳,是天边皎月,容不得人半分亵渎。
我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尘中人,当初入得了他的青眼,已经是幸事一桩,现在……
“我曾是先帝的贵妃,你当真不介意?”
兰扬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我也曾是公主的男宠。”
“我和先帝有过夫妻之实。你与公主,只是有名无实。”
“这只能说明,我魅力欠佳,未能得到公主召幸。若论配不配得上,也是我配不上你。”
兰扬坐得板板正正,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像是在背书一样,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
他似乎非常紧张,紧张我会如何回复他。
“那你,现在还想娶我吗?”
兰扬端起茶杯,猛灌了几口茶水,才小心地对上我的眼睛。
“敢…敢问姑娘芳名?”
我略略思索,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是三书六礼之一的问名之礼。
“京师人士,徐巧,年二十,新科状元。”
“令尊何名?”
“前御史大夫徐斌。”
“令祖父何名?”
“祖父徐域,曾任光禄寺少卿。”
兰扬又从怀里摸出一只玉钏,“这是亡母的遗物。虽然材质普通,却意义重大。母亲再三叮嘱,要送给发妻。”
我们这一生,没有惊天动地、轰轰烈烈,有的只是如水般平淡的人生。
命运不公,逼迫我们不得不各自分离,尝尽相思之苦,消瘦了形容。
命运也公平,兜兜转转之后,还能让有情人成为眷属。
我和兰扬成婚一年,诞下一女,取名兰若若。
经年之后,嫁与辞策为后。
虽不是史书上的贤后,却得了一生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