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排斥,大概也就是喜欢吧。
三言两语间,婚姻大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纪景翰上一仗扬威西陶,换来了难得的太平。
我们也趁此机会,紧锣密鼓地结婚生子。
我分娩的那一日,屋外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传出后,外面的风雨雷电也被吓得退散,天边似乎被仙人绘出溢彩的流霞。
“出生便有祥瑞之兆,来日,定能给大辞带来福祉。”
我话音未落,便传来一道悲凉的叹息声,“这女娃娃,眉心藏着一团青雾。青雾时隐时现,只怕,这女娃娃命途多舛。”
纪景翰那张硬邦邦的石块脸,瞬间蒙上一层寒霜,“净如,我请你过来,是让你给孩子寄福,不是让你诅咒孩子!”
净如大师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景翰老兄,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女娃娃在十四岁有一大劫,若是度过去,必有后福;如若不然,只怕会香消玉殒。”
净如大师是天下最有名望的得道高僧,他的话,自然不会有虚言。
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实在不忍她来日受苦累,“有何法子为她消灾解厄?”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若这女娃娃皈依我佛,斩断红尘事,得我佛庇佑,虽一生清苦,却能一生无忧。”
佛门清规戒律太多,我和纪景翰不忍女儿受苦,也不忍与女儿分别;也坚信,女儿能在我们的庇护下平安长大。
最后,还是将她留在了身边。
满月酒那天,辞修远牵着个粉雕玉砌的男娃娃过来赴宴,嘴角的笑容,比纪景翰还要灿烂。
若我没记错,那个男娃娃应该叫辞陌衍。
“景翰,这孩子可取名了?”
辞修远虽是对纪景翰说话,目光却一直停驻在我身上。
我刻意避开他的视线,牵住了纪景翰的手,“弘章纪家给她取名纪缘。”
辞修远似乎有些失落,眨眼间,又将所有的情绪敛去,“你们夫妇为了大辞,抛头颅,洒热血。这孩子,自然该享有大辞独一无二的殊荣。今日,朕给这孩子赐名纪辞。所有人,都不能忘记你们的功绩。”
我不由得蹙起眉头,孩子本就命里有大劫,这等殊荣加身,会不会承受不住。
奈何,帝王金口玉言,话一出口,便再无收回之理。
作为臣属,只能谢恩。
刚谢完赐名,辞修远又牵着辞陌衍,指着摇篮里的纪辞,“太子,这个妹妹好好看吗?”
纪辞皱皱巴巴的,两只眼睛像是被黏上了,始终舍不得睁开。
辞陌衍只看了一眼,便嫌弃地瘪着嘴。
正想摇头说难看,察觉到辞修远威严的目光,很是狗腿地抓着纪辞的小手,“父皇,儿臣从来没见过比这个妹妹还要难……好看的人。”
辞修远的又恢复慈父的和蔼面容,“让这个妹妹做你的太子妃,好不好呀?”
辞陌衍委屈得都要哭出来,又不敢反驳辞修远,“儿臣……儿臣……”
事情没有当下拍板,我倒是舒了一口气,“皇上,孩子们都还小,就算定亲,也不急在这一时。”
纪景翰也笑着将这件事揭过,“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太子殿下想娶我们纪家的女儿,以后可得先过臣这一关。”
一家人的温馨时光,并未享受多久,我们便收到西陶大军压境的战报。
先国后家,我和纪景翰没有犹豫,便将女儿送去弘章纪家,披甲上阵,奋勇杀敌。
这次,西陶的将领是猛将萧颐。
大军来势汹汹,似乎有万夫不当之勇。
我们苦战了八年,最后一战,我们深入敌腹,虽重挫了敌军,也命丧异国他乡。
我记得,当时我中了十三箭,纪景翰中了二十箭。
闭上眼睛前,我脑海中浮现出两个人的面庞。
一个是纪景翰,一个是辞修远。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对我同样重要。
一个,是我年少时的悸动。
一个,是我一生的方向。
我不知道,辞修远收到我战死的消息,在平章殿枯坐了三日,连早朝都缺席了。
“楣儿战死沙场,辞丫头没掉一滴眼泪也就罢了。可她竟然不孝至此,在迎柩回京之时,竟身着一身红衣!若她不是楣儿的女儿,朕早就……”
喜公公给辞修远端了一碗汤药,“皇上消消气,辞郡主是纪王妃的女儿,想来也不会长歪。”
“小喜子,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偌大的平章殿,空空荡荡的,冷冷清清的。
辞修远木然地坐在龙椅上,口中喃喃自语,“从今往后,世上没有辞修远,只有大辞至高无上的帝皇。”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