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帝扭头看向眼观鼻鼻观心的贾东风,恨铁不成钢道:“我让你杀了他,你百般心软回护,为了他甚至自请废了自己的皇太女之位。如今看看,你的好心养出了什么东西!他现在是叶南风手上一把趁手的好刀!”
甄连城神思一阵恍惚,原来,原来她曾用皇太女之位换自己的安危,想来那次与圣帝争执被圈禁,大概就是源于此。
贾东风抬起眼,不带丝毫感情地看了甄连城一眼。
这是割袍断义后她第一次正眼看他,无悲无喜,无惊无怒,仿佛他不过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站在与她对立阵营的陌生人。
甄连城望着贾东风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胸口如同被什么碾压了一下似的,疼痛如绞。
贾东风转过目光,一脸歉疚地望着圣帝垂下了眼,语带哽咽,用了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母亲……”看着像个做错事被母亲责骂,又委屈又伤心的小女孩。
她确实很难过,然而她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就在她看见孤零零被落在重华宫门口的萧恒远时,她就知道,宫里要出大事了,然而傅欢情不见了,意味着他已经预见了这场大事,回去着手准备了。
于是她飞快地把萧恒远拉进了重华宫,拖着骂骂咧咧的他进了自己的寝宫,点了他的哑穴和大椎穴,再用大被把惊惧不已的萧恒远盖好。
然后整肃好自己的妆容,施施然走到大厅中,等待叶南风以圣帝的安危为威胁,逼自己吞下软骨丹。
如今那颗软骨丹就压在自己的舌下,只微微化开了一些。
贾东风低头垂眼啜泣的时候,把舌下的软骨丹吐进了自己的玄色抹胸里。她没有忘记,自己作为一个女孩子,还是有一点示弱的天然优势的。
初秋的朝阳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贾东风长长的带着泪珠的睫毛上,如同一只金色的娇弱的蝴蝶。
甄连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贾东风,印象中,她是善良中带着狡黠的,否则怎么会帮着傅欢情故意让自己说出“太傅猛于虎”这样的话,让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受到爹的处罚;她是明媚中带着骄横的,否则怎么会在金光殿上轻挑地挑起自己的下巴,望进自己的眼底心底;她是娴静中带着刺的,否则怎么会一边抚琴与自己琴箫合奏,一边唱出“高山流水间,知音最难逢。但闻箫音妙,不问来处与归程”,转眼就冷眉冷眼割袍断交。
“好!”叶南风得意忘形道,“连城公子真是妙计连城,我们这就上朝去!”
甄连城神色复杂地又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圣帝和垂眸不语的贾东风,衣袂蹁跹地捧着玉玺,跟着叶南风、聂宏辰跨过仁德宫的大门,向着金光殿的方向走去。
他必须这么做,调虎离山,只要主谋叶南风离开仁德宫,才能给傅欢情争取时间。
他相信傅欢情,一定会在最紧要的关头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分毫不差。他曾仔细研究过傅欢情大大小小每一场战役,每一场的胜利,不仅仅依赖于傅家的兵法,他对什么时候出兵,出多少兵,敌方可能的应对,应对敌方的策略,又该在怎样的时间内用怎样的战术应对,就如同一个高超的棋手,把每一步棋子的每一个演变,算得分毫不差,所以他不仅胜,而且是大胜,大周的伤亡极少,所以大周军愿意跟着他打仗。
沙场战神的名头,可不是白得的。
兵变如战场,傅欢情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