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税。”甄连城气定神闲道。
“不行。”贾东风的笑容顺势凝结在脸上,她自然也知道加税,可是加税,苦的是真正的底层百姓,按人头每多征收一斗米,每个农人可能就要少吃一口粮。
“我说的是,加税种。”甄连城的眼中发出夺目自信的光,双眸灼热似火,“按从事的工作不同,将大周百姓分为士农工商四类,对商户这些富贵闲人,加算缗税,其他类别的百姓不加税。越有钱,越多交税,按他们现有财富的水平设置累进的税收比例,何愁没有打仗的银钱!”
“不错……而且天下大同,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此区别征税,既不违背我大周休养生息的宗旨,也能支撑北方的开支。”贾东风的眸中亮光微闪,随即又锁了眉,“可是,怎么才能知道商人们真实的财产呢?他们不会瞒报吗?”
“确实,无商不奸。”甄连城微微一笑,“可是,如果再设一条律例,鼓励告发瞒报财产的商人,举报者可以获得罚没财产的一半奖励呢?”
贾东风立起身来,眸色深远:“甄相不愧是首阳山上的高徒!”幸好他回来了,幸好自己顶住了压力没有杀他,更是不计前嫌地重用了他,甄连城此计一出,不见血地惩戒了那些没事闲着听信郑有为的一面之词,还敢用戏子编排自己的富贵闲人,想想还真是解气啊!
甄连城望向贾东风,她的眸子中是不加掩饰地惊叹和赞许,因为高兴,苍白的脸上微微泛着桃花色,说不出的动人,一阵灼热从心口涌过,无法自抑地也跟着缓缓笑开,这笑容不同于客套之笑,疏离之笑,敷衍之笑,而是真正笑到了眼底心底,原本荒芜一片的心田,突然就开出了大片大片的荼蘼花,熏得脸上都染上了绯色,然而这种喜悦他只能暗暗藏起,躬身行礼道:“能够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福分。”
贾东风快步走到御案前,拿起蘸满墨汁的狼毫笔,在莹润如玉滑如蚕丝的诏书专用白宣纸上奋笔疾书,边笑边道:“事不宜迟,今日就让户部颁布新的律例和法条,想想还真是痛快……甄相不忙的话,晚上一起在仁德宫用膳?”
对于贾东风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恩典。
对于甄连城来说,这却是踟蹰暗黑前行中一道光,哪怕再微弱,也是他前行的动力……他再次躬身行礼道:“微臣谢陛下的恩典。”
作为一个帝王来说,贾东风的晚餐极其简单,甚至寒酸,一碟咸蛋戳豆腐,一盏火腿冬瓜汤,一碗三叶樱桃肉,一条清蒸黄花鱼。甚至还不如她当皇太女时的用度。
甄连城抿了抿唇:“陛下的晚膳似乎简单了些。”
贾东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甄相是没有去过战场,在边疆的将士风餐露宿,吃的都是干粮。再说现在国库不充盈,能省则省。”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呀,我留甄相吃饭,倒忘了加几个菜,来人——”
“不必了。”甄连城摇了摇头,他知道贾东风刚登基便遇上北魏侵犯会很难,但没有想到这么难。
拿起筷子,他夹了一筷子火腿,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吃了起来。
“爹爹吃这个。”贾怀璧夹了一筷子三叶樱桃肉到他的碗中,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怀璧最喜欢吃这个菜了,酸酸甜甜的最好吃了。”
贾东风也跟着笑道:“怀璧最好养活,每餐一碗三叶樱桃肉,这厨子做三叶樱桃肉也是越发水平见长了。”
小小的樱桃被雕刻成各种动物的形状,有兔子有狐狸有老虎,一碗三叶樱桃肉,都快被做出花来了。这厨子雕的哪里是樱桃,分明是大材小用的憋屈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