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风微微一怔,随即叹道,“段王爷果然算无遗策,东风甘拜下风。”
“你为什么要留下来?”王厚君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只有一事不解,“你身上的毒已解,而且你如果昨夜已经参透我的意图,便该知道,我不会放任这些玄微之徒下山。”
“段王爷想与大齐分了大周和北魏,我就算逃回去,又能逃得过你们的手心吗?还不如留下来殊死一搏,这样的伤亡反而更小。”贾东风神色淡然。
“你顾惜的人太多,所以你输了。”王厚君嘲弄一笑,“帝王路是一条狠毒无比,充满了杀伐的路途,难道你一路上没有牺牲无辜的生命,沾染无辜的鲜血?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段王爷可曾见过绝世高手?”贾东风没有回答他的话,闲闲起了另一个话题。
“就像师父那样,出手无招吧。”王厚君沉思了片刻,缓缓道。
“不错,招数再浑成,只要有迹可循,别人便有迹可循。如果根本无招式,别人如何破解?世间万事皆如此,阴谋诡道也是如此——”贾东风此刻的神情散淡平和,却有一种极其澎湃浩大的凛冽高华之气,仿佛绝世名剑,在她的眉宇间一现即隐,“太过沉迷阴谋诡道,便会迷失己身,为自家智计所误所迷所御,要精通计谋,也要跳出所有计谋,把持堂堂正正,恢宏浩大之心。段王爷用计虽是不弱,但却失了恢宏浩大之心……诛灭首阳山,与你吞并大周和北魏的大局有何干系?”
“首阳山难道仅仅是我大理的心腹大患?”王厚君像是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甚至连眼泪都渗出眼眶,“玄微子垂垂老矣,他若一死,后继无人,这一万多阴诡之士奔袭下山,巧舌如簧,唆摆君王,天下又将腥风血雨,难道是我大理一国之祸?”
“段王爷智计无双,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平定这场灾祸?”贾东风眸中目光却清远深刻,温言淡语,眉目含笑,便宛如天底下千万剑气归于一处,“杀伐决断也好,冷厉残酷也好,阴谋诡道也好,杀什么人,伤害什么人,这仅仅是手段,而不是目的。真正了不起的谋算,并不是精通世间所有阴谋诡计的人,而是分明精通诡计,却从不因个人好恶爱憎滥用,不为其所迷惑。”
“哈哈哈!”王厚君狂笑不已,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刃,“一派胡言,不可能有更简单的办法。不过光帝陛下的言辞十分精彩,我差点都要忘记了,自己要来杀你的初衷……”
短刃闪着幽幽的蓝光,突然化作无数道刀光,从每个不可能的方向向贾东风兜头罩下。
王厚君是个高手,而且是个绝世高手。
他的武功,仅在玄微子之下。
贾东风抿了抿唇,她又失算了一策……
恐怕只有傅欢情那曾经使过的像花开花落剑,又不是花开花落剑的剑法可以勉力一拼了。
但她又没有带兵刃上山。
看来这场生死大劫,是逃不过去了……
贾东风缓缓闭上了眼,死亡这样地迫近,然而她的内心一片祥和:
我的生死,皆是我自己抉择,我不后悔,也不痛苦。
血花溅出,如同缤纷散落的烟火,纷纷地落在房间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