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辞笑着将脸贴上了她的背,“我也好多了。”
此时江予初才想起来他胳膊上的伤及昨日那群凶神恶煞的贼人。
喃喃道了句,“昨日那起子贼人真是奇怪,得了钱还不够,非要赶尽杀绝。”
莫辞滞了一阵才干涩笑道:“许是怕我们跑了前去报官罢。”
江予初恍然回神,“对了,你们不报官吗?”
莫辞闻言侧脸咬肌微颤了两下,敛眸,声儿倦懒,“亲王遇袭是大罪,若要捅了出去必定牵连甚广,上到珩州知州,下到此处县官怕是无一能幸免。咱们既无大碍,处理妥帖就罢了。”
江予初沉沉应下一声,不再接话。
“无事就睡罢,明日要早起的。”莫辞说着,将脸缓缓埋进了她后颈,“辛苦你了。”
他说得很轻,鼻息闹得她有点痒,但她不敢躲,这一阵微动便是一阵抽痛,她静静摩挲着汤婆子上的不明图案,逐渐入睡。
这夜两人睡得都很安稳,醒来之时窗外已微亮。
因有正事,两人不敢躲懒,瞧着既已见亮便起身忙着沐浴、换上素衣。
未及辰正,两人便已来了先帝亲笔印章的“李氏英烈园”。
此处已用围墙同外界隔开,踏入大门便能瞧见冢前置了许多祭奠之物,还有些方才燃尽的冥钱灰,应是本地的乡绅百姓前来祭奠所留下。
瞧着此处也没有专人看管却十分干净,连枯枝杂草也不曾有。
看来,这秦国公一脉还是深得人心的,江予初心里暗想。
两人缓缓往里走去,冢前置了方香案,上头是一支猛兽纹青铜香火鼎及几对明晃香烛,于烛火、冥钱烟雾弥漫之下,那片猛兽显得格外瘆人。
众僧侣在香案两侧打坐,嘴里念着些不懂的梵文。
为首的是此地德高望重的普玄大师,年近花甲、慈眉善目。
也不知是这些斑白坟墓瘆人,还是阵阵香火呛鼻,亦或是经文中隐隐夹带的悲痛,江予初心里总觉莫名不安。
莫辞似已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低眉间静静抓上她的指尖,“别怕,我外祖生前最是和善之人。”
江予初乖乖点了点头,望着案上明烛渐渐缓下情绪。
“李氏嫡孙莫辞——
携妻莫江氏,敬香——”
莫辞、江予初上前两步,于案前的蒲团跪下,两手恭敬平措于胸前,肃目直视。
莫辞沉声开腔:
“李氏嫡孙,莫辞携妻莫江氏,恭祭我祖——”
两人接下僧侣手里的香火,高举过头顶,神色凝重低眉叩首三次。
起身,插入青铜鼎中,退下两步。
良久,凉风飘摇之下香火未断。
江予初轻舒一口气,抬眸扫过案几后的墓碑——
为首的冢较为高大,碑上是赫然“秦国公李镜池之墓”几字,于它左侧后半步的冢略低一些,碑上刻着的是“征远候李宣之墓”。
这便是莫辞所说的外祖和舅舅了罢。
这李宣虽是国公之后,倒是靠着自己的一身军功成了大煜的一代奇将。
——年仅十五于边域一战成名,十七八时便已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弱冠之年得封侯爵。
因出手果毅狠辣无比,人称“狼王”,每每出征便能让各国边域之地闻风丧胆。
可天妒英才,战死北霄那年,他不过二十三岁。
再往后还有些更低些的冢,江予初不敢细看,只估摸着大抵十又二三。
夏芒说那是秦国公一脉未得封爵的近支或庶出,皆是同日战死北霄。
只略说了两嘴,见莫辞面色不大好看便闭了嘴。
莫辞如槁木一般静伫,即使隔着浓重的烟雾也不难看出那张晦暗的脸,及一双夹了几丝血红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