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她许久,眼见她侧颜暗影微斜、再无波澜,终是不予半分回应,房内死寂沉沉。
于这暗淡寂静之中,他甚至能清晰听到她正极力控下的心跳。
咚。
咚。
声声刺得他疼。
莫辞静静抓上外袍极力控下不甘翻涌及一厢情愿的涩意,原本有所期待的眸子愈发失落空洞,声声低哑如泣:“…他说,他错了,新元那日不该…”
“好好的提他做什么。”江予初转过来望向他时眸子已是再度淡然,淡到他几乎以为方才所见皆是错觉。
那么,究竟是控下了,还是自己晃了心神?
他不知。
只定定凝她许久。
此时在她明澈眉眼中他再探不出半分波澜,他心里开始泛起几丝侥幸,宛如拨开云雾。
“你恨他吗?”他沉下几阵不甘终是问出。
她眼帘半敛不置可否,默声沉沉似已尽数表明。
他冷笑半声,于万千不能相抵的情愫驱使中,缓缓抬手抚过她面庞接下她薄弱的鼻息。
她不予回应,只眼帘懒懒下沉像是有意疏远的清冷斑驳。
——她能隐忍所有情愫与恨意,身体终是昭明了一切。
她那故作淡然的眉目凝成一指利刃剜得他心一疼,远比她径自认下这份情深来得更为猩红。
他心底原本那一丝丝苟延残喘的侥幸于她清冷中尽数清醒,被毫无迟疑地踢入寒冬冰窖。
于她心里,自己终是抵不过陆长庚啊。
恨他是真。
爱,也是真。
他是十年。
自己不到半载,如何相比,怎配相比?
就如陆长庚所说,“我之情深,岂是你能相比”。
而她之情深早已被她用恨意压在心里最深处,自己甚至不敢去窥探分毫。
莫辞眼睫微颤逼着自己咽下喉间疼痛,可清晰描摹过她那明冷眸子之时,下沉疼意连同不甘再度浮涌。
他眼底一热,心底沉痛得终是再控不下不甘之意,轻揽上她的肩缓缓凑近,再凑近。
近到能听清她的浅浅鼻息,近到能触及她那眉目寸寸。
这抹凝脂气息让他安定、沉陷,仿佛唯有它在才能清晰感受到她在。
他缓缓沉下眼帘直凝她那片柔软,试探,再试探。
将要落定之时,江予初眉心一颤怔怔避开,死寂中,她那眼底干涩得如一指晕不开的苦墨,再无芳华生机。
莫辞扶着她后颈轻轻抵上她额间,对上她眉目无力笑出半声,是自嘲:“你总这般拒我千里,可曾有过他的半分原因?”
江予初眼帘半沉,默了良久,声儿轻轻不带丝毫起伏思绪,似在宽慰又似在自叹:“你是我夫君。”
你是我夫君。
他听她如是说道。
这些日自己想尽了办法想要她亲口认下这话,如今倒是如了愿,却是因旁的男人。
要不说造化弄人哪。
扪心自问,自己从未疑心过她和陆长庚,私下却日日盯着风如疾,对他那般防备避讳。
哪知她同风如疾还真真只是情同手足,用情至深的反倒是恨到极致的那人。
莫辞心头苦涩酸楚不断上涌,极力控下,再上涌,再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