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书是晨间让夏芒寻来的,我大致看了看,都是云游四海的闲客记载了大煜的好去处。你且看看,晚些时辰告诉我,我着人去准备。”
莫辞说着取了条玄青色发带,替她将长发拢在身后,系了个平花结,同乌发齐齐垂至腰间。
无半分饰物,清爽得如同出水芙蓉
“你可知栖枫渡?”
江予初几乎是脱口而出,惊得莫辞手里动作分明停滞了半刻。
——栖枫渡,临近赤凌的边域小城。
“…早年听闻,栖枫渡常年红枫百里,比那雪中红梅还要艳上两分,我倒想去看看这奇景。”
江予初说完,还有意地往铜镜看了两眼。
所幸他已将所有情绪深深藏匿,她再探不出半分异样。
“好,听你的。”
莫辞笑着退了几步,那些婢女才敢上前伺候她净面、漱口。
想着江怀信昨儿还是那样虚弱,江予初本想回娘家看看他。
可如今对外称的是自己刚刚小产,且不论“做小月子”这事,单是考虑到人情礼法,自己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回娘家。
思前想后,便又只得吩咐了乐心去挑些体面的礼品替她去一趟,也好求个安心。
莫辞说是有事,倒也不急。
陪她用了膳,守着她吃了药,而后又同她下了两局棋,到了午后,见王知牧来传话才跟他去了。
两人行踪十分诡异,乘坐那辆没有身份标识的小马车在烟都城各处街角转了转。
待余晖渐暗了,才又缓缓去了无人的郊外。
云踪像是候了许久,见马车一停,便走到车厢外恭敬地拱了拱手:“公子。”
莫辞低低嗯了声,出车厢时已然换了身干练的紧袖玄衣,常日亲王礼制的发冠也换成了墨色发带。
抬眸一看,前头已备了马。
几人不曾多说什么,便各自骑马驰骋而去了。
愈发昏暗的夜逐渐笼罩而来,几人过了三两里山路,又穿过几片小密林才下了马。
云踪在前头领路,掀开虚掩的绿藤帘,过了个假山洞,入眸的是一片较为宽敞的小院。
院门锁了条精瘦而警惕的黑狼狗,一见他们不恼不叫,倒立即起身摇起尾巴来。
院落里有些散养的鸡鸭,还种植了些蔬果。
若是外人不慎闯了进来,也只当这是与世无争的普通农户罢了。
云踪在正屋房门轻轻叩了两声,听着里头应了“进”,他才开了房门。
只莫辞一人进了里头,云踪和王知牧静静守在房外两边,比院门的狼狗还要警惕两分。
里头人长叹了声,于一片凉雾昏暗之下,撑着缓缓坐起身。
是李宣。
“舅舅。”
莫辞在他身前两步之外拱手行了礼。
李宣低低嗯了声,身子正正坐着,直凝他:“听说陆长庚死了,兵符也没能寻回来?”
一嗓的低沉无力,却是不容半分置喙的威严。
“外甥无能。”
莫辞眼帘低垂说道。
李宣眉心微微一蹙想说些什么,顿了顿又改口道:
“罢,你也尽力了,还懂物尽其用,利用陆长庚全身而退。
此事一出,如今你那王妃也愈发依赖于你,算来,倒比当初珩州那戏码有用多了。”
李宣冷冷笑了声,扯得面上带血新伤及那块陈年旧疤愈发狰狞。
“江家虽已失势,其威望倒是不可小觑。加之池家同江家联姻这层关系…,池家虽无兵力实权,礼部的文官,一并笼络了总是益处。”
莫辞滞了滞。
看了他两眼,倒也没说反驳的话。
“你来,可是有何紧要之事?”
见他默了半晌没说话,李宣便问了声。
莫辞道:“我来看看舅舅的伤。”
面色无波,深邃眸子如万古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