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已没了人脉倚仗,明面避让官府,暗里还得提防我们。人至穷巷,便是最为疯恶之时,我不能时时刻刻都守着她,焉知后路如何。”
莫辞说得很轻,不同于往日的阴沉杀意,却又不容置喙。
显然每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王知牧听出了他有离开的意思,不免有些担心:“那殿下这蛊虫怎么办?”
他没有亲身体验却也知道,主子体内的蛊虫肯定会比其他死士的更为凶猛,不然也不会短短这些时日便闹得这样。
莫辞却只云淡风轻地说:“暂时死不了。”
王知牧道:“要不,先找到云踪和药师,把解蛊虫拿到再商议离开的事罢。”
“究竟是我找他,还是他找我,昨儿他的话你也听到了,恐怕他在一日,王妃便危险一日。既惹不得,躲了便是。”
莫辞又往她那头看去,正听着丫鬟说日头恰好,问她要不要去清凉亭晒晒太阳。
她近些日对他寡淡非常,对丫鬟倒还有些耐心,往外头看了两眼便应了。
莫辞望着她起身,随手理顺衣上轻褶,握着团扇往清凉亭不徐不疾地走。
她背影还是那么单薄,好似比头两天又瘦了些。
日头下,空荡荡的薄沙外衣衬得她的纤腰分外羸弱,仿佛一掌就能握住。
莫辞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影子彻底消失在长廊转角才逐渐醒过神来。
“…只是不知她愿是不愿。”
“从前殿下和王妃就商量好了要走的,受了耽误才延迟至今,想来,是愿意的吧。”王知牧顺着他的意思说道。
莫辞轻轻笑了声,“倒不如说,我离了烟都,江家便少了我的钳制,于她,于江家都是皆大欢喜。”
其实王知牧想说些宽慰的话。
但也知道从前行径是卑劣了些,说多了,也不过是叫主子想起从前,叫他伤心。
“…或许我不该这样钳着她的。”莫辞喉间哽痛了一下。
在想到往后可能还会给她带来不可预测的危险。
他内心深处的执念,乃至邪念竟忽而亮堂了几分。
倘若。
跟着自己真让她这般痛苦,一个不慎还会叫她犯险。
又何必呢。
自己都已朝不保夕,又何来的护她一世周全。
是啊。
何必呢。
他一遍遍地问着自己。
亦是劝着自己。
不料想。
莫辞面色忽而一变,僵了片刻,怔怔抬手捂上心口。
究竟是蛊虫作怪。
还是想着放了手便再不能见她而心如刀割。
他有些分不清。
内里凶猛涌动仍在。
一下。
一下。
撞击得他几近魂飞魄散。
王知牧急忙搀他坐下,慌里慌张地说去寻郎中。
莫辞推开他,只说歇会就好。
只手摁着心口,想尽快把涌动之意强行控回去。
“我还是去把郎中叫来吧。”见主子前额堪堪发出的虚汗,王知牧愈发担心起来。
莫辞只摇头,“没用的。”
王知牧想了想,去取了赵郎中之前备的止痛药来。
莫辞吃了。
虽无大作用,好歹也能压一压。
“你先去换身衣吧,我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