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犹豫了,这样恶劣的天气如果真不管的话,恐怕真得出事儿,毕竟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人能带走她,于是便尝试问着车厢内的人,“公子,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真的不管么?”
车厢内沉默了。
她静静等待着,手上还按压缰绳,如果这还不行,她就让这马儿受惊,到时再想办法找机会上了这马车。
车厢内什么动静也没有,车夫思忖着,又唤一声,“公子?”
“我再想想。”
男子的嗓音温润如水,倒也没刚才听着那么绝情。
她的衣袖上落了几片雪,胳膊上一阵发凉,她倒是不怕冷,只是觉得凉。但在车夫眼里看上去十分娇弱,也没刚才那么生气,而是和她一起静静等待着车内人的回复,如果不是这雪花纷纷扬扬,这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男子的墨玉折扇轻轻慢慢撩开帷幔,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上来。”
她忽然松了口气,微微抬高红伞,露出一张明媚可人的脸,冲着车夫一笑,笑得车夫脸都红了,最后不好意思别开脸,说:“我们是要去遥青山的,姑娘你要去哪儿?”
“就把我送到遥青山脚下吧,到时我再下车。”她上了马车,撩开帷幔,掀开悬挂挡风的草席进入车厢。
一进车厢,不免带了些外面的风雪进来,眼角余光扫到他动了动身子。她低头找了个位置坐着,放好草席帷幔,感激道:“多谢公子。”
“嗯。”
平平淡淡的鼻音,听得她竟然有些恍神。
这声音有些熟悉,难不成以前见过他?
车夫一声“驾”,马车便动起来。刚才吹进来的雪落在地毯上渐渐融化。刚进来还没留意到,现在坐久才回过神,里面竟然还挺温暖,似乎还燃着什么香。可是左右一扫,并没看到香炉。
她缓缓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望向车厢对面里侧的他,说:“公子的车厢真好闻,是放着什么香么?”
“残留的余香罢了。”
车厢内由于关上窗口,只有一层糊纸,其实看不真切对方五官,但是在隐隐绰绰的环境下,依稀能看清大致容貌,面若明玉,娴雅安静。
“这条路上来往的人不多,今天能在这里碰到公子实在是幸运。”
他沉默一瞬,懒洋洋的,侧头望着她,缓缓优雅道:“是吗。”
她回味这句话,侧头一边,暗暗想着这男的可不好对付。
风儿越来越大,天色渐渐暗下来。
他取出袖子中的珠子放在灯盏中,微微流光从珠子溢出,淡淡白光缓缓飘散在空中,一缕一缕飘至她面前再袅袅而去,最后整个车厢渐渐明亮清晰。他的脸一点一点印刻在她脑海里,清秀俊雅的脸庞,眉如墨画,双目朗日月,似有星光璀璨点映其中,轻轻一睨仿佛带着冷清清的雾气让人朦胧迷失,未施胭脂而薄红的唇带着丝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风姿冰冷绰约。身上裹着白色狐裘,整齐柔滑的墨发束在脑后,玉冠精致高洁透露低调的贵气,更显得身姿娴雅如玉。微露出的袖子上有几道金丝银线勾勒的宽纹,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摩挲着墨玉骨扇,一下又一下,轻轻慢慢。他此刻正淡淡瞧着她,不言不语,身上散发着淡雅清爽冷冽的气息。
她毕竟是第一次扮演迷失山林的良家妇女形象来接近目标,对方一句都不主动,也不出招,这让她霎时无法应对。算算时间,按照目前赶路进度,大概三个时辰就会到遥青山,她必须在路上就把他解决,不然真到了目的地,她可逃不出众多遥青山门生的围捕追杀。
于是,露出一个自以为甜美灵动的笑容,“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日后我也好去遥青山感谢呢。”
“顺路一带,不必了。”
她继续找话题聊着,暗自想着地界里那些低级的妖怪平日里是怎么诱惑白面书生的,怎么听着挺简单的事儿到她这里就这么棘手,难道真是自己的问题不成?
“原本我是来探亲的,没想到这场雪越下越大便迷了路,等会儿也不知道去哪里歇息。”她暗暗柔弱垂眸,故意露出脖子上的划伤。
“受伤了。”他这是一句肯定,而不是疑问,似乎在说,诶,你看外面下雪了,或者说这灯不太亮的感觉。
“嗯。”她做作地摸了摸,佯装惊讶,“可能是刚才跌倒划伤的,没想到伤口这么深。”
“深么。”
对方语气始终平静得像湖水,或者说从未波动过。虽然是用反问的语气说出,但却更加重了语气。
借着灯火,她似乎觉得这人似笑非笑,表情却是十分淡漠如烟,吴若觉得今天真的是碰上对手了,说了这么多句,对方还不上套,相反还隐隐有种被人耍弄看戏的感觉。
难道自己妖怪的背景被看穿了?
应该不会啊,她已在天庭修行一段日子,吃的灵丹妙药可不是渣渣,就连北渊都说丝毫看不出妖怪的气息,这个凡人不可能看得出她是妖怪。
她凝视着,“摸着挺疼的,不知公子有没有药?女子最怕毁容,如果有的话万分感谢。”
他右手从袖中伸出,手中正好有瓶药,只是不知道里面装到底是什么。摊开手心,薄薄的嘴唇吐出二字,“拿去。”
没想到他还真有药,反倒是她愣了一瞬,然后故意扬起羞涩的面容接过。
倒了一些些,继续演着涂伤药的戏,她也在青楼待过,那些烟场女子一言一行带万般韵味,可惜的是她一点都没学到。虽然现在刻意装着要擦药,可没有一点点的优雅和惹人怜爱的感觉,相反还有些小心翼翼和僵硬。
她愣是擦了半晌,他也半眯着眼儿看了许久,头微微侧着,漫不经心道:“不介意的话,是否需要在下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