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略微惊讶了一下她知道他很年轻,可没想到真的这么年轻。
“怎么了,你看上去很意外。”他的语气十分平淡。
她大概吃了个七分饱,放下碗筷,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吗,万一你是哪个皇孙贵胄呢?万一真找着了,以后可就事事顺心,衣食无忧了。”
他嘲弄一笑,眼睛里的光芒闪了一瞬又不露痕迹地隐藏起来,“难道我现在就没有事事顺心衣食无忧了。”
“也对。你现在可谓是身居高位呼风唤雨,找不找恐怕也已经无所谓了吧。”她双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他从那个地方缓缓走过来坐在位子上,左臂放在桌上,姿态放松,问:“那你呢,你又为何被你的养父母收养,亲生父母又去哪儿了。”
这问题她本不想提及,可二人谈话已经说到这儿,气氛也已经烘托到这儿了。不知为何她却想和人倾诉一番。
先是悠悠地叹了口气,眼珠子转了转,接着望向了墙壁,“其实我一出生就没有父母,一开始也被其他妖怪欺负,但是后来有幸被一棵树爷爷保护,那时候我还没有修炼成人形,只是一只很奇怪的妖而已。树爷爷保护到我长大,慢慢修炼成了凡人的模样。但是后来山上的恶妖实在太多,当他们知道爷爷身上可以制作武器,他们就大肆破坏,甚至很多妖怪都来抢夺,有的妖抢不到,就放了一把火活生生的把树爷爷烧死了。幸好爷爷还留给我一根粗壮的树枝,我遇上了养父母之后,他们帮我做成了木剑。”话说到这里就可以解释之前他的疑惑。
他恍然大悟,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难怪一把小小的木剑竟然有削铁如泥的高能,恐怕你这树爷爷是活了上千年的妖精吧。”
她点点头,“嗯,我从小就和他生活在一块,爷爷的经历我知道的不多。但是山里面什么情况他都清楚,也有些妖很敬重他。”
他慢慢思索着,最后有些可惜地说:“如果还活着的话,恐怕真乃当时稀宝。”
她怀疑道:“如果他真活着难道你还要去砍吗?”
他豁然一笑,“如果我真这样做的话,你恐怕要和我拼命了吧?”
“没错。”她点点头,“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也想过和他们拼命,可是树爷爷他把我推下山崖,我皮糙肉厚掉下去并不会有事。我知道他是为了我的安危才出此下策,不然的话恐怕就连我都要遭殃。等后来我终于爬上悬崖的时候,那里只有一堆灰烬了。”她越说神色越落寞,情不自禁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入喉。喝完后,叹了口气,继续幽幽地说:“后来等我稍微有了能力,想要给树爷爷报仇时,却发现那些妖怪全部都投入了一个门下。”
这个门下当然是西门任了,只不过她还不能说出这个名字,眼前这个人她还是信不过,毕竟她也曾经参与了不夜城以及各种惨无人道杀人夺魄的事。如果真说出这个名号,无疑是给自己解开了伤疤,甚至还会招惹祸端。
他似有感伤,微微垂眸,最后眼眸盯向她,“那后来你报仇了吗。”
她愣了一瞬,最后缓缓转头,“怎么说呢,那些妖怪做出这些事的时候,有的已经修炼成形,有的还只是原身。等我找到那个门下,那里妖怪实在是太多了。我几乎都分不清当时的罪魁祸首,只是按照记忆中的杀了几个而已。其他同谋的就怎么都问不出来了。”她抿了抿嘴唇,看着他说:“你还想知道什么?今天趁着这酒劲,我一并跟你说了吧。”
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想说就说,不想说的就不用提出来。总是要发泄的,不然一直憋在心里会很痛苦。”
是啊,憋在心里会很痛苦。她已经憋了很久很久了,一直以为等自己学有所成有能力去报复所有伤害过她和她亲近之人的事,可是却好像却遥遥无期了。就算有这个心,可是事情似乎并没有往那个方向发展,而且她的能力还是不够。更何况现在还困在这里和一个凡人喝酒,谈天说地闲聊过往。
“吴若……”他抿着杯口,静静呷了口,最后缓缓说道:“那你的养父母不会也是被妖怪所伤的吧。”
她淡然一笑,“你好聪明。养父母的事我还没怎么说呢,你就已经猜到了。”其实这件事情现在拿出来讲,她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痛苦,只是有股无能为力的悲伤在心头萦绕。
他面色微动容,温柔道:“那些就不用说了,我已经知晓。”
她摆摆手,豁然说道:“不,我要说。可是我只跟你说一点。”
他有些后悔为什么把话题扯到这里来。气氛和刚才放松的状态完全不同,隐隐有些哀伤。
她继续谈笑风生,“他们啊,对我很好。那时候我才刚修炼人形,从悬崖上跑出去,就遇到了上山打柴的夫妇。我遇到他们的时候模样才七八岁,他们本来想带我回家,可是我跑了。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凡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他们心地善良,知道我一个女孩子在这样的山上要么被野兽吃了,要么被妖怪啃了,所以就一直日日夜夜找着我跟着我。到最后才终于跟他们回到了家。由于我已经跟树爷爷生活过一段时间,他教我学说话,所以跟凡人交流并不成问题。我也很快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他们一开始虽然有些惊骇,但是逐渐接受并且照顾了我七八年。”
话说到这里,她就不敢继续再往下说。后面的情形甚至都不敢去回忆,犹如后背上的伤口一般,虽然看不到,但是依然存在,就像不敢揭开有伤口的衣裳,生怕伤口和衣裳连成一块,撕开的时候皮肉紧紧和布料粘合。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喝了一口又一口,这酒没有之前在酒楼里喝的那么烈,可很快醉倒了。他在一旁推了推,最后发现真的站不起来了,才让杨花蕊带她回小安堂。
刚躺回床上,杨花蕊出去后,她便睁开双眼,先是瞅了一眼天花板,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外面一眼。
她早就知道四方院有结界,可是这结界到底在哪儿却一直都没有搞清楚,曾经她试探性的想要打开四方院的大门,可是立即被碧鹤瞧见,她只好讪讪的收回手,随意编了一个理由糊弄过去。甚至还绕着弯子问了结界的位置。可是碧鹤却避重就轻并没有直言。白天有他们几个在院子上方守着,她也不好四处走动试探。晚上按道理来说视线都会弱一点,她只不要太张扬,四处偷偷摸摸走一下碰一下应该不成问题,最多就说自己喝多了。
想到这里便再也躺不住了,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而且她心里算了算这个时间,那个人应该已经回到了屋子里。只要他不出房门,她就可放心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担忧,这个凡人似乎有一种通天的能力,只要站在他身边,吴若就觉得自己恐怕马上就要被他看穿。
今晚她故意借着故事喝多了酒,讲着以往的那些事情,一方面放松了他的警惕,另一方面的确是心中有所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