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城认真观察了,一字一句加上自己的文采描绘得那叫做有声有色,似乎把这夫人形容得更苍老了。
姚姑娘说:“公子有所不知,这段夫人原本就是权贵之女,原本也有一桩天赐良缘,但是对家公子迷上了一位姑娘,致其姑娘有了身孕,所以那门婚事便作罢了。可是段夫人原先做姑娘时,因为断了这一种姻缘,死活不肯嫁给他人,硬是熬到了二十多岁,后来便嫁给了这段玉琅。原本女子老得更快一些,细细算来,她今年也有二十九了。”
元城随口道:“姑娘了解得还真多。”
姚姑娘低头轻声道:“都是大家传来传去的谣言,也不知是真是假,公子全当谣言听听就罢。”
四周气氛很安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段夫人的到来让大家噤若寒蝉,还是因为这段玉琅的沉默让大家有所警惕。毕竟都在传闻这段玉琅时常和夫人争吵,如果就在这画舫里争吵开来,面子也实在是挂不住,再加上这两人都不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哑巴呢。
那对姐妹花原本跳着跳着就被这安静的气氛给惊住,不约而同纷纷站在一旁,然后猛然跪在地上向台上的人磕头饶命。段玉琅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看向自己的夫人,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低声说着:“夫人,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过来看看热闹。看一下这些舞姬表演的节目,也没必要这么不开心,笑一笑嘛,你看看那对姐妹跳得还蛮好看的,你这不笑吧,让大家以为咱们这是怎么了。”
这位严肃的夫人终于开口了,但是目光紧紧盯着那对姐妹,语气森然,冷冰冰的,就好像磨快了的刀子一样,锋利得令人不敢靠近。
她说:“今日我听丫鬟说老爷要出来,我还以为是做什么呢,也跟过来瞧瞧,没想到是来这里看歌舞。这台上那两个小蹄子,怎么看着那么熟悉,是不是之前你说过要收入府的那对?今日还挺有缘,没想到她们在这里跳舞给老爷看。我能有幸看到这支搔首弄姿的舞蹈,还真是托老爷的福呢。”
这声音不轻不重的,刚好落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有的人已经开始憋着笑,偷偷嘲笑这段玉琅管不住家中老虎。
段玉琅脸色渐渐铁青,原本她要闹,就在家里闹好了,现在又摆出来让大家嘲笑,他隐忍不快,语气也冷了几分,“夫人就是做什么,说什么糊涂话呢?现在我是有要事要做,夫人如果没事的话早些回去,不要听那些丫鬟一天到晚的嚼舌根。为夫现在做的是大事,不要跟个泼妇骂街一样指桑骂槐。你是我段玉琅的夫人,不是市井无赖的老婆!你有什么话就回去再说,今天别驳了我的面子。”
这话轻轻的,只说给妇人一人听。
妇人越听越气,原本她这相公就不老实,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前日说要收这对姐妹入府,现在又带着这对姐妹和这里中的男男女女吃吃喝喝,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段家夫人放在眼里?这么多年的情绪越积越高,也快要到达一个爆发的顶点了。
段夫人冷哼一声,“老爷想让我回去,妾身自然会回去,只不过不是现在,妾身想要看看老爷在这里究竟要做什么。这对姐妹不是要跳舞嘛,来呀,让她们跳啊!”
后面一句声音十分响亮,惊得那对姐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两人齐刷刷的浑身发颤,嘴唇哆嗦着哭泣,喊着饶命。
原本就是一场欢欢乐乐的歌舞之夜,没想到这段家人一来就把场面搞得这么哀怨复杂,一下子就有人不满了,一个有钱的公子哥喝得伶仃大醉,但还有精神气儿站起来,一手拎着酒罐,酒气冲天的朝着台上居然喊道:“我说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歌舞到底要不要继续往下面看啊?要吵架,你们回家去吵啊,到底要做什么啊?段玉琅啊段玉琅,你还真不是一个男人,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住,还闹到这里来,真是个笑话!要不报官,让官府替你管管?”
段玉琅盯着这个人,这人是宰相的公子,绝对不能跟他发脾气,于是把自己的夫人哄了两句,然后又笑眯眯的冲着那个方向说着:“啊,原来是林丞相的公子啊!真是失敬失敬,没想到公子也在这里,今日是老夫安排的不当,歌舞马上就开始。夫人今日身体有恙,老夫先送她回去,在座的各位先看歌舞,等老夫回来。”
段夫人一把甩开他的手,语气重了几分,终于疾言厉色,“段玉琅,你够了!你竟然安排这场歌舞,目的就是为了结交人脉,你要把她们送给谁我不管,可是我绝对不允许,她们怀着你的孩子到别的男人的府邸!”
“哇!”不知道是谁惊叫了一声,满堂哗然。
段夫人一张嘴巴拉巴拉的讲个没完,“段玉琅,原本这事我是打算烂在肚子里的,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我的嫁妆都给了这对贱蹄子!那可是我的嫁妆,是我的爹娘给我准备的,你凭什么擅动!如果今天不是乳娘告诉我这一切,还把我带过来,不然还被你蒙在鼓里!”段夫人说急了,面色通红,指着台上姐妹骂道:“早些年间就听说过你喜欢青楼女子,那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你能够改过自新,成亲之后能够好好过日子,但绝对没想到你竟然变本加厉,连这么小的姑娘都不放过,还让她们怀上孩子,怀孩子也就罢了!你动了我的嫁妆,想把她们养在外面,现在又想把她们送给其他男人!段玉琅,你不是想要前程似锦吗?我成全你,今晚我就把所有一切都公之于众!”
段玉琅原本绷着的假面虎的笑容终于不演了,眼神闪过厌恶,挥手之下,带着的士兵连忙将妇人和乳娘绑在一起。段玉琅一声令下,她们就被押了出去。
这个场面实在过于滑稽,原本他是准备用这对姐妹来完成自己的大谋,可没想到被自己的夫人搞砸了,还搞得一身狼狈。抬头之间看向周围的宾客,大家也是看看他又低下头,轻轻地笑了。
段玉琅和善的面容终于有一丝裂缝,嘴角抽搐了两下,然后眼角又堆起了细纹,嘴巴向上咧着,笑眯眯拱手对大家说:“真是不好意思,家中丑事一桩,实不相瞒,我这夫人已经染病多时,神志不清,总爱胡言乱语。找了多个大夫都不行,没想到今天家中府丁没看住就到这里来,给大家添乱了,也让大家看笑话了,实在是对不住,接下来大家痛吃痛饮啊,这些费用都由我来包!”
林丞相的儿子,也就是喝的醉晕晕的那个,第二次又重新拎着个酒罐站起来,眼睛都睁不开了,醉乎乎地说:“段大人还真是有一家之主风范啊!自家夫人都看不住啊!还不如之前的姚姑娘呢!诶诶诶,刚才我记得好像姚姑娘就在这里,怎么不见了呀?大家快帮我找找!”
大家不约而同搜寻一瞬,然后目光所及之处,姚姑娘的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