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着家丁,嘴角还是有笑,语气温温润润的,“你先下去吧,对了,给我笔墨纸砚,写一封回信。”
“好嘞!”家丁又高高兴兴跑回房间去拿了。
舞姬姐姐暗自神伤,这下是更加不明白这公子为何要把她留下来了。
虞公子好像知道她就在那里一样,目光忽然间转过来,盯着假山的方向。好半晌,才说:“过来吧,躲在那里做什么,我还以为是只野猫。”
舞姬姐姐这几日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裳,和前几天相比,更觉得有些小家碧玉。走起路来摇摇悠悠的,也是十分好看。
虞公子指着身边的座位说:“过来坐吧,别总站着。”
舞姬姐姐抿着唇坐在边上,一句话都不敢说,更加不敢抬头看他。
他十分大方坦诚,拎着酒壶就倒了一杯小酒递到面前,但只停顿了一瞬,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收了回去,“哦,真是不好意思,忘了你还怀着身孕。”
这么一说,舞姬姐姐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没有想到这位公子竟然记得这事儿,如果当时段夫人没有讲出来该多好!
眼里带着泪,柔柔弱弱的抬头一看,就看到这个好看的公子同样也这样凝视她,只不过这目光里并没有同情,而是淡淡的礼仪和客套。
她眨了眨眉睫,泪珠就像珠子一样掉了好几颗。
他看着看着,忽然叹道:“俗话说,美人落泪如画,可我并不想看。女子眼泪是宝贵的,不要轻易落泪,姑娘莫哭。”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方帕子递过去,又说:“你是叫静静吧?”
她接过帕子擦了擦,轻轻点了点头,又缓缓递过去,忽然意识到弄脏了帕子,忙收了回来,说:“这帕子可以过几日再还吗?我弄脏了。”
他淡淡一笑,“不妨事。”
她望向这一桌的菜,都是家常小菜,还有一壶花生米,这酒也是泛着淡淡的桂花香。
她说:“公子,之前我在段府就侍候段大人,现在还是由我给公子添酒吧。”
他没有拒绝,任由她起身倒酒。
这倒酒的姿态也是训练过的,手伸开,一提一捏一放一松,处处都是风情,她把这些发挥的淋漓尽致,眉眼低垂,纯情干净得不得了。
他面色无波,接过酒喝过后,抬头望着明月,眯起眼睛思量半晌,才说:“姑娘是哪里人士?”
“从小就被人卖来卖去,也不知道是哪里人。”
“不好意思,姑娘有想过从良吗?”
她稍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然后低垂目光,点点头,低声道:“只是一直遇不到可靠的人。”
他说:“欢场无情,找不到可靠的人,或许因为地方不对。静静姑娘还是应该把眼光放向他处,总会有真心相待的。”
她听着,心中泛起波澜,不免下意识摸着小腹,幽幽一叹,“恐怕这辈子是很难的了。”
他没有接下去问,而是说着一些月亮有关的话题。他喜欢在黑夜里看着朦胧的月亮,静静思量。
家丁这时候捧着笔墨纸砚蹦蹦哒哒的跑过来,把东西放在桌上喊着:“公子!东西我都拿过来了,快写吧!”
虞公子瞅着这个家丁,不知为何忽然想笑,于是便笑了,“你为何如此心急?你到底是我的下人,还是她的?”
家丁笑嘻嘻的,把笔墨纸砚展开,“公子这说的是哪里话,小的生是虞家的人,死是虞家的鬼。这不是因为阿雅小姐是公子心尖尖上的人嘛!”
他听着听着,就连眉梢都带着笑意。
舞姬姐姐看着心里真不是滋味儿,真不知道这阿雅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惹得这样一位贵公子心跳情动。
虞公子捏着纸张思量一瞬,忽道:“等我好好想一番再写吧,阿雅,她……她应该不急的。”
家丁可急了,忙说:“公子!”
“好了,拿回去吧。一时之间我也忘了要写什么,等今晚回去再写吧。”
家丁叹道:“好吧好吧,公子你可一定要记得啊!”
他笑意更深,吃了一粒花生米,“小海,下去吧。”
那个叫小海的家丁脸上又是兴奋,嘱咐道:“公子不要喝得太晚,也别喝太多,身体最重要。”
“嗯。”
家丁这才放心离去,还顺便把笔墨纸砚完完整整地带回去。
舞姬姐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这虞府的家丁竟然没大没小,这么和主子说话,可见家风松快啊。而且这虞公子一点主子架子都没有,人是真真的好啊……
她忽然开口,“公子让我留下来究竟是为何呢?静静出身卑微低贱,想必是入不了公子的眼,静静只想要个明白,也好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番话说得十分恳切在理,他沉思良久,漫不经心望着月亮,“姑娘有想去的地方吗?我可以帮你,可万事都有代价要付,我想知道姑娘对于段大人是何种看法。不管如何,只要是姑娘实话,我必定全力以赴相助。”他看着她,字字清晰,温和又郑重地说:“馥白、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