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黛忽然身体僵住,因为明谨的手落在她嘴唇上方,纤长雪白的手指轻轻撕掉上面的小胡子。
“女扮男装,但自己长什么样不知道么,谁看不出你是个女郎?真当是话本故事里全员皆眼瞎呢,真是欲盖弥彰。”
被撕掉小胡子后,明黛微微吃痛,轻捂了嘴巴,怒瞪明谨:“那你有什么好法子?”
“有阿,你不去不就行了,我去就可以了。”
明黛顿然明白明谨的意思,在护卫要将她控制带回谢家的时候,“我知道我去的话可能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还会拖后腿,但你说得对,我就是信不过大伯,可你也一样,你也信不过,不是吗?”
明谨捏着小胡子,皱眉看她。
明黛深吸一口气,瞥过周边的剑客跟护卫,“听到我这么说大伯,他们也没什么反应,看来你也是忤逆了大伯的命令,弄掉了他的人,现在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人马。时间不多了,你确定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就算你打晕我,来日我醒来了,我还是会闹腾,比如跟我娘跟哥哥说明真相。”
“威胁我?”
“是。”
明谨思索一二,最终上了马车,“还看什么?还不上来,等会他们就反应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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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里,马车不紧不慢往城门去。
出了城门,寒气尤重,众人在城外十里亭换了快马。
漆黑重,明黛表情有些变了,“骑马?”
“时间紧迫,得赶紧到霖州,我记得你骑术不错。”
谢家祖上是跟随高祖在马上打下的天下,祖训下来从军之人诸多,大国公之赫赫威名在谢远入文臣之道之前一般跟军武有关,历代戎血者不计其数,但自前三代,也就是曾祖那一代,也是因军政之变,谢家死伤者无数,断了一层军武,嫡系血脉虚薄,当时嫡脉只剩下两人,一个是明谨祖父,一个就是太姑婆。
对于这位太姑婆,后辈人知道的不多,起码旁支那边都没什么印象,连本家林氏这些人都不知晓,别提明黛这一辈了,但明谨不太一样,她从小翻过族谱,曾被谢远手把手教导认识先辈,当时她虽年少,但敏锐察觉到向来孤傲的父亲提及这位太姑婆时,神色亦有些尊敬。
那一年,谢家巨变,曾祖嫡脉一代几乎死绝,只剩下太姑婆跟她的侄子,也就是明谨的祖父,这位太姑婆排列老幺,巨变之时也不过十七八岁,当时尚有婚约,不过因为家变而退掉了,后来拉扯比自己小了四五岁的侄子强撑起谢家门楣,最终洗清了谢家冤屈,让当时先帝之父也就是当年的景帝重赐族徽,没多久景帝驾崩,先帝继位,给了谢家更高的荣耀。
年幼者多好奇,何况聪明的人好奇心尤甚,明谨甚至抓着谢远问后来。
后来也挺简单。
她祖父那时已成年,成家立业,掌管谢家井井有条,年纪已不小的太姑婆见状便十分欣慰,终于抛下家族重担,从了自己的心四海云游去了,至于后来一些年后谢家再次浮沉波澜,就是后代人的事情,这位太姑婆再没出现过。
不过即便崛起,那一代军政之变给谢家带来的阴影十分厉害,武官嘛,虽得战功崛起快,可死得也快,且自古造反大变死最多的就是武官家族,委实太惨了。
谢家已在为人臣的品级上达到了极致,如今就得稳中求稳,不如走文臣之路温水煮青蛙,听说这是那位太姑婆临走时给的建议,加上她祖父年少时亲眼见过至亲惨死,也颇为认同这个道理,于是哪怕自己还是军中任职,对后辈的培养方向却直接从军武转移到了科举文官,连生了好个儿子都往死里逼着读书,可惜武官基因深入太多,其余几个儿子手脚发达脑袋平庸,唯独老大跟开了天眼似的,甚至还有余力提拔着天资平庸的三弟考出了举人之位,靠着家族荫蔽也拽进了文臣队伍,这让祖父喜不自胜。
但某些东西是不会变的,不说儿郎,像明黛明容这样的各房嫡女就都被要求修习自保之法,骑马射箭跟断刃运用之术粗浅也得懂一些,以应对变故。
只是外人根本不知道而已。
当然,对庶出是没有要求的,比如谢明月不在此列,这些都在各方嫡脉的培养内容里面,属于机密。
明谨也被教养过,还是她祖父亲自教的,可惜她身体不好,家族对她的要求也多有放松,自然也没明黛她们学得好。
“我的骑术自然不错,可你呢?就你这身子骨,不会死在半路上吧。”
明黛嫌弃之下,打量明谨柔弱不能自理般的身姿。
“如果我告诉你,我在乡下别庄圈禁四年吃过的人参雪莲等至宝是用车来拉的,你信不信?”
明谨一个提步轻快上马,干净朴素的青衫袍子在空气中飘出漂亮凌厉的飒声,缰绳一拉,马儿前蹄落哒。
内心压着酸气的明黛错愕之下也上了马,却比明谨更利索,明眸皓齿高扬眉,“吃那么多宝物也不如我!”
快马急鞭,一行人远离了都城,朝霖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