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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奄奄一息的燮奴发现自己从乱葬岗被人挖了出来,扔在了板车上。
板车的齿轮咯吱咯吱转动,他依稀见到凄冷的夜色跟泛着泥土腥气的荒路。
他想起来了,这里不是他梦想回归的故乡。
他也还没死。
他被送进了一个小山庄,被人上药包扎后,在体内烧热褪去几乎捡回一条命后,在凌晨时,他终于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踩着晨露,提着乡下老农所赠萝卜进门来的女子。
她坐下了,开门见山。
“两条路,一,我会给你办身份名帖,自此你改名换姓自此做昭国人,农耕度日,凭着你的天生蛮力,安度此生也不难。二,你回到大荒,做我想让你做的事,但从此以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食物,金钱,权力,当然,也包括自由。”
燮奴看着她,眼底深陷,却带着一股子野性,竟说出了昭国的话,“我为奴而死,不愿意再为一个女人的奴隶而生,你杀了我吧。”
拓泽皱眉,扣住了剑。
但明谨没动,只是笑了笑,“竟懂我昭国语,难怪被打时叫喊出声,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么?”
拓泽惊讶,看向燮奴,后者却是道:“你们这伙人看似是商旅,但一个个都武功超绝,来头很大,我若想保命,需闹大动静,也许平鸷忌惮会收手,也许你们恼怒,会动手击杀平鸷,不管怎么样,值得冒险,但我没想到....”
“挺聪明,却不肯显露,说明你自知奴籍身份不敢显摆,也知那平鸷是心胸歹毒之人,看似在我昭国做商,其实乃是大荒密探,最为仇恨我昭国人,为了保命,你很理智。不过,就这么不甘愿做一个女人的下属么?”
明谨听出了他的意思,为了保命,此人可以低头为仆,但不愿意做女人的仆人。
燮奴不说话。
若不是看出这燮奴是可塑之才,有利于明谨的计划,拓泽定然击杀了此人。
“听说蛮族曾是塞外草原霸主,蛮王曾力拔千钧霸道盖世,却为一女子蛊惑功败垂成,最终被大周所溃败,蛮王饮恨战死,其余部族退散而走,入大荒疆域,求助于大荒,大荒得了你们贡献的财物,进军三百里止住了追杀的大周军,但蛮族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大荒毁了诺,将你们蛮族吞并,且全部烙上奴籍,还为此创建了蛮奴无薪法,世代数百年,蛮族仍旧为大荒最卑贱的奴隶,做最辛苦的工作,但终生为主所奴役,无尊严得薪酬,是以你们蛮族又有牲族之辱称。”
明谨淡然道来,燮奴却攥紧了手掌,身上的伤口也渐渐逼出了鲜血。
“我无意羞辱你,也非高高在上想要奴役你,只是,我有所困顿,需做些旁门左道的事来解危局,可能也来不及吧,但人生在世,有些事,不去做,困局就永远不会改变。”
“就好像你们蛮族一样。”
“你是想一辈子都被人称作燮奴,还是被唤作燮,也得靠自己做抉择不是么?“
很多年后,燮想起这一日,那一个女子,都不知道自己是后悔了,还是庆幸自己做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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