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找自己。
姚远不知是自己是该绝望还是欢喜,被击溃奄奄一息之前,曾对明谨嘶声求了一句,“别伤害他,他是...”
“我知道。”
真正确定对方知道,姚远这才放心,而后放弃挣扎,安静死去。
她一定是被谢明谨留在了边疆了吧。
以此绝他最后一次的妄想,以报复当年他放纵自己跟苏吾君放纵作恶的猖獗。
这寥寥的一生啊,终究不能再见她一面。
琴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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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谨一来,所有宗室都颤抖了,噤若寒蝉,太医院掌院其实松了口气,他历经三朝,什么场面没见过,也已洞悉到一些隐秘,但为了保合家安危,也只能恪守本分,能不管的绝不管。
“参见娘娘。”
掌院跪下去的时候,明谨微抬手,庄无血等人就收了武器,与之对峙的禁军也收了佩刀。
她跟站在门口的太子目光对上,太子有些失神,大概想到了什么,又不明。
她只淡淡一句,“过来。”
她擦肩而过,太子回头看她。
最终跟了过去,跪在了榻前。
明谨走到床边,坐在了宫人推过来的椅子上,看着容色枯槁的仲帝,她看了好一会,目光幽深,却不说话。
这种沉默让人畏惧。
太子近距离看到了她的沉默。
像是一座遥远而无法抵达的峻山。
片刻,明谨伸手,手指点在了仲帝的手腕上,输入内力。
“喊百官来。”
言太傅等官员匆匆入宫,跪满了整个内屋外屋,他们等了很久,又似乎没多久。
仲帝终于睁开眼,看着她,有些失神,却是笑了,“你还是回来了。”
“我回来,也不一定是好事。”明谨声音薄冷而沙哑。
“人生在世,不能追究太多的,否则太累了。”仲帝也不知在说她,还是在说自己。
“那你累了吗?”明谨问他。
“我不追究,只是强求。”
明谨不说话。
仲帝看着她的眉眼,看到了她垂眸之下的冰冷。
他阖眸,转过脸,看着外面跪了一地的人,唤了言太傅过来,委托他执掌阁部,托付朝堂政领,“至于国家将来,听皇后的,她要如何便如何。”
太子一怔,但沉默着。
众人错愕,尤其宗室的人分外动乱,大声呼喊质疑。在这样的混乱中,仲帝忽然笑了,“喂,谢大丫。”
满屋子的宗室权贵跟臣子又都惊住了,茫然无措。
这谁?
太子也错愕,抬头违背礼节看向自己的父王母后。
他看到了一人在笑,一人无笑,却是发怔。
明谨怔着,转头看仲帝,对上他含笑如清雅单纯少年郎的双目。
“我说啦,你如果回来,我一定告诉你一个我最大的秘密。”
“你能不能凑过来点。”
明谨似迟疑,但最终还是在众目睽睽下靠近他,然后,听到仲帝在自己耳边说:“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妄想。”
“但是,我不会道歉。”
这是他最后的偏执。
发丝微微垂,略遮掩了眼眸,明谨没说话,只是重新坐了回去,倚靠着椅背,静静瞧着他。
她的思绪回到了那古老的院子,二楼窗户。
她发现了的,在那里可以看到她的住所,她最喜欢玩闹的地方。
她放风筝的地方。
她跟褚律曾经最纯真开心的地方。
有另一个囚犯曾经被关押在那,总是偷偷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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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帝也看着她,毒性攀爬全身,蔓延到他的面家,他最终闭眼,只是手指最终揪住了她的一片衣角。
君王崩逝。
却是无人敢哭,因为明谨面无表情坐在那。
他们都在想仲帝最后留下的话是什么意思——国家将来,她说了算?
她会说什么?
“君上如此违逆正统,恐是已被妖女...”
明谨等着他们把这些话说完骂完,等着他们在猖獗的愤怒中最终因为更强烈的恐惧而跪下痛苦,也等着殊王最终开口。
“您待如何?”
明谨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宗室,勾结苏吾君遗留之人霍乱宫闱,毒害君王。”
“除了太子,其余的。”
“杀!”
太子猛然抬头,眼中最终暴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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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被拖走,宗室被生生屠杀在屋中,除了太子一个褚姓人,一个不留。
血流遍地,尸身累积。
有官员骇然,想阻止,但被言太傅的人拉住了。
“太傅,您...”
言太傅冷然道:“西郊大营参与叛乱,救驾时,南郊大营调遣守门,本是姚远跟殊王的人,但却让她的人入宫城而无警示,这意味着什么你们不知道?”
众官员一窒。
意味着南郊大营是三姓家仆,表面上服从君王,暗地里被姚远跟殊王拉拢,但背后却是她安排的人。
“那君上!!?”
“君上知道。”言太傅深深叹气。
自谢明谨杀苏吾君而不死那一天起,她就已经脱离所有人掌控了。
何况,自她愿意走进这座宫廷开始,她跟君王就做了最大的交易。
他要她这个人。
她要这天下跟所有褚氏人的命。
当然,也包括他的命。
一座宫廷,一次无言无契约的协议,颠覆一个三百年的王朝。
成就了她最终的宿命。
杀戮之后,屋子血气浓烈中,明谨弯身,贴近了已经开始转冷的仲帝尸体耳畔说:“再见,二狗子。”
只是要一个她,他放纵权力,谋略深沉,诱引厮杀,让一些人成为当中的牺牲品,最终形成她不得不进宫的局势。
这是他的局,他不肯回头。
她也不能。
明谨低下头,落下泪。
“我们谁都不无辜,所以谁也别想得到救赎。”
等明谨收敛泪意,起身,走出这间屋子,她已是这昭国最至高无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