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依旧狠不下心在这样一双眼眸的注视下扭身离开。
再说,就这么走的话,这家伙十有八九活不成。
那她刚刚不白忙活了?
关键是,系统任务是治疗三个患者,眼前这是第一个,要是死在这里的话,系统会怎么判定?
穆清仪认命的朝男人伸手。
男人呆呆看着她的手,没动。
“走吧,先跟我回家养伤,说不定过几日你就记得了。”这家伙后脑勺有一个大包,应当时摔下山谷时撞伤的,颅内有淤血压迫记忆神经,这才导致短暂失忆。
以她的经验来看,这家伙脑袋上的伤不算重,她再定期给扎针通淤,应当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她的手很白很瘦,明明是纤纤玉指,可此时给人的感觉却充满力量。
男人看着这只手,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男女授受不亲,不可如此。”
穆清仪忍住抬脚走人的冲动,没好气道:“两个选择,在这里等死,跟我走。”
男人虽然忘了事,却不傻,自然选择跟她走,却怎么也不肯握她的手,倔强的自己起身,一瘸一拐的跟在她后头。
见他这样,穆清仪忍不住摇头,定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迂腐至极。
回家的路上,穆清仪理了理原主留下的记忆。
原主母亲在生弟弟时难产血崩而亡,父亲本是武元县医署里的七品医员,在一次出诊途中马车惊马致车毁人亡,留下刚满十五岁的穆清仪和八岁弟弟穆清文。
穆清仪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学了些药理。
父亲死后,医署原先分配给他们一家人住的公屋便被医署里的一位许姓医生强占了去,将姐弟俩赶出公屋。
医署给父亲因公殉职的赔偿金原本是要给穆清仪的,却被大伯和二伯以长辈的名义代领,并承诺要用赔偿金给姐姐寻门好亲,将弟弟养大成人,帮他成家立业。
谁知大伯二伯将姐弟俩带回村里后,不仅没将原本就属于他们的房子还回来,还将他们赶到破烂老屋居住,连原本就属于父亲的田地也不肯归还一分。
村里人惧怕穆家老大老二,没人敢帮腔,只有老村长可怜两个孩子,悄悄送来一些粗粮,让姐弟二人不至于饿死。
弟弟夜里受风病倒,穆清仪没钱买药,大伯二伯听见她拍门,也不问什么,拿了棍子便来赶人。连亲奶奶亲大伯都不肯借钱,更何况与她毫不相干的村里人,莫说借钱,便是一碗水也没人端给她喝。
穆清仪无奈,只得自己上山采药,两日没吃的小丫头,上了山便力气耗尽,这才不慎跌落山谷。
穆清仪感叹世态凉薄,恶人当道。
幸好她来了,不然那八岁的穆清文要如何在那孤冷的山村里活下去。
走出山谷时,天色已然暗下,他们就着月光,朝远处有着星点亮光的村庄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直到走到村庄里最后一盏油灯熄灭了,他们才走到村口。
依着原主留下的记忆,她很快找到距离村口那棵歪脖树不远的土坯破房。
这土坯房原是穆老爷子与兄弟分家后另起的,和穆老太太在这土坯房里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后来大儿子和二儿子又娶妻生子,一大家子十几口人都住这里。
穆清仪的父亲穆三顺是老幺,打小就聪明,又肯吃苦好学,被邻村的赤脚大夫看中,收他当徒弟。
穆大顺和穆二顺趁机撺掇老两口,让他们干脆将三顺送到赤脚大夫家中去吃住,这样既能省下口粮,又能空出一间房,好让他们成亲用。
于是穆三顺六岁起便离家,跟着赤脚大夫学医辩药。十年间,竟也在十里八乡闯出一些名头。
后来又考进医署,每个月都有固定的月钱拿,从前怕他回家吃粮占房,连在路上遇见都不肯打声招呼的父母兄弟一齐缠了过来,每月一两银子的月钱,穆家就要剥去八钱,说是帮他存着,到时给他起个青砖大瓦房。
青砖大瓦房倒是起了,却都被大伯二伯一家子占着,连他过年带着妻女回去都没地儿住。
穆三顺活着时尚且如此,何况现在他死了。
推开形同虚设的篱笆院门,小院里乱七八糟的丢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物件,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顾不得多想,她抬脚冲进屋里。
堂屋里倒着两条长木凳,差点将她拌倒,忍着脚踝处传来的钻心疼痛,她一瘸一拐地冲进堂屋后头左边的那间房。
房门半掩,破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将房里的情况照得十分清楚。
穆清文躺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四周零落着许多破烂杂物,原本垫在炕床上的褥子和盖在穆清文身上的棉被已经不知所踪,角落里的柜门开着,里面藏着的最后一点糙米也不见踪影。
她都不用回自己房里看,被子什么的肯定没了。
杀千刀的,这姐弟二人已经够苦够难了,竟连一点活路都肯给人留。
穆清仪暂时压下那口怒气,将浑身滚烫的穆清文从地上抱起,放在冷硬的炕床上。
回头看了一眼,见那男人没跟过来,她忙捏住木环,试着用意念从诊疗室里取物。
掌心一凉,一盒退烧药便出现在掌心。
果然可以。
剥了一粒退烧药塞入穆清文嘴中,再灌下半口水,看着他将药吞下去,这才松了口气。
高热的病人服下退热药后半小时内就会发汗,发大汗,所以需要准备擦身体的热水和干净衣裳备换。
穆清仪站到漏风的窗口往外看,那男人竟还站在院里发呆。
她懒得管他,悄悄从诊疗室摸出一根备用的蜡烛点上,再从地上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里捡出一套干净的。
热水就直接用诊疗室里的常温热水。擦完身子再用酒精涂在穆清文腋下掌心脚心处,一直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穆清文的高热这才退下大半。
高热一退下,小家伙就醒了过来,瞧见坐在身边的姐姐,张嘴就哭。
“姐,你可回来了。他们说,说你摔死了,再也回不来了。”穆清文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上气不接下气。
穆清仪抱住小家伙,轻轻拍着他的背,温声道:“你还在家里等姐姐,姐姐怎么会不回呢!”
待穆清文止住了哭,穆清仪这才问道:“是谁说我摔死了?是谁把家里弄成这样的?”
穆清文擦干眼泪,哽咽着声道:“是,是大伯娘和二伯娘说的,她们还——”穆清文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垂下头,“是清文没用,什么都护不住,连村长爷爷给的一点糙米也被她们抢去了。”
果然是他们,穆清仪心中冷笑,这样丧尽天良的事,老穆家那伙人还真干得出来。
“不是你的错,是那些吃人恶鬼的错。有姐姐在,你别怕,姐姐都会拿回来。”哄着穆清文睡着,她起身出了房间,也不收拾乱七八糟的屋子,直接往院外走。
玄袍青年见状,犹豫了一下,随即跟了上去。
穆家人住的青砖大瓦房可是村里独一份,很扎眼,她没费什么功夫就摸到了院门处。看了紧闭着的大门一眼,她皱着眉头四下看了看,又绕着院墙走了一圈,最终回到院门处。
当真是不花自己个儿的钱修房子,院墙用的虽然是土砖,可足足砌了七八尺高,周围也没个垫脚的,她根本翻不上。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玄袍青年突然开口了,“你想进去?”
穆清仪看他一眼,闷闷的应,“嗯。”
“我帮你。”他看了眼院墙,又看向女孩的手,皱起眉来。
男女授受不亲呐!
于是,他扯了块衣摆,垫在手上,再抓着穆清仪的胳膊一提一跳,两人便进了院里,悄无声息的。
我去,高手啊!
穆清仪惊讶的看着玄袍青年,心道这就是电视里演的轻功么?
穆家厨房建在正屋左侧,是单独起的一间土坯房。
厨房门上了锁,钥匙在穆老太太手中。
穆清仪正想着要怎么进屋偷钥匙,玄袍青年握住小铁锁,轻轻一扯。
...锁便开了。
她这是捡了个外挂回来么?
“你在外头守着,我很快出来。”穆清仪说完就进了厨房,甭管三七二十一,见到米粮油盐啥的通通收进诊疗室的杂物间。
便是锅碗瓢盆之类的也不放过,直到将厨房洗劫一空。
不让我们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洗劫完厨房,她又绕去后头的菜地,将菜地里的菜每样都采上许多丢进诊疗室杂物间,剩下全踩烂,一根都不给这家人剩。
对恶鬼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正要走时瞧见院里还有个鸡舍,里头窝着三只老母鸡。母鸡屁股下还卧着两枚白生生的鸡蛋。
嘿嘿!一会的宵夜有着落了。
穆清仪离开时,穆家上下睡得正香,哪能想到明儿早起后等着他们的是怎样一番光景。
回到土屋,穆清仪依旧不收拾屋子,直接去了后边的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是一简寻常的草屋,四壁尽是破洞,一口土灶,一把干柴,几只豁口的破碗摆在地上,连块置物的木板子都没有。
穷,太穷了。
穆清仪叹了口气,趁站在外头的男人不注意,悄悄取出打火机点火,那火石打着太费劲,她一时半会用不习惯。
她是爷爷和爸爸带大的,奶奶和妈妈都在年轻时病故,家里的饭菜都是帮厨阿姨在做。她十岁起得空就跟着帮厨阿姨学做菜,手艺还算不错。
从地上选了个还算完整的大碗,将从老穆家顺来的面粉取些出来,打入鸡蛋调成糊,加点盐和葱花,烙成一张张鸡蛋葱花饼。
原本站在外头发呆的玄袍青年闻着味走了进来,望着摆在盘中的饼眼睛发直。口水狠狠地咽了一口又一口,差点没被口水给噎死。
穆清仪看了眼他一点点伸过来的手,淡淡道:“洗了手再吃。”
青年迅速缩回手,很干脆的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厨房,在院里水缸旁的木桶里洗了手又迅速回来。
穆清仪已经烙完饼,正准备将淘好的米下锅熬粥,见青年进来,指了指灶台上的盘子道:“六个饼,一人两个,不许多吃。”
青年点头,左右看了看,没瞧见筷子,便干脆伸手去拿。
尚热乎的饼子香气四溢,咬在嘴里柔嫩鲜香,好吃的差点咬到舌头。
他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吃过这种食物,总之此时吃着,感觉就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穆清仪将米倒进锅里,放入适量清水,又往灶里添了一把柴,这才回头看了青年一眼,见他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吃完了?这么快?”她瞄了盘子一眼,里头还整整齐齐剩了四张饼。
青年没吭声,只默默抬起刚刚抓过饼的手指舔了舔。
穆清仪差点被一口空气呛死,要不是知道这家伙现在失去记忆有点呆,她定会以为他这动作是在勾引她呢。
“咳——那你再吃一块,就一块哦。”穆清仪见不得他这眼巴巴讨食又不肯说出口的模样。
青年一听,原本有些幽怨的眼神瞬间爆亮,仿佛藏在浓云后的星辰忽现天幕。
等他吃完,穆清仪拿了块干净的布给他擦手,望着他仔细擦拭手指的动作,突然想到今日的相遇,“既然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我给你现取一个如何?”
青年停下擦手,抬眼望着穆清仪,呆呆地望了一会,终于点头,“好。”
穆清仪歪着头想了想,笑道:“你就叫清溪吧!咱们是在清溪之畔遇见的,那溪水明澈见底,与你的眼睛一样好看。”
清溪笑了,用力点头:“好,我叫清溪。”他这一用力,头竟痛了起来。
穆清仪见他状况不对,赶忙扶着他到外头的石墩上坐下,迅速取出针包。
“你别动,我给你扎针通淤,扎完会好受一些。”话还没说完手中的针便已经扎了上去。
清溪头痛欲裂,却始终记得她说的话,不能动,一点也不能动,扎完就不痛了。
穆清仪惊讶于清溪的忍耐力,她很清楚这种针法在初期所给人带来的痛苦。若用疼痛尺来度量的话,十级为满级,那至少也达到了九级。
而清溪始终未发一言,咬牙忍受,甚至整个身体都像石雕一般未动分毫。
“好了。”收了针,她转到清溪面前,见他紧闭双眼,面色惨白,双唇已经咬破溢血。
“感觉如何?”她温声问,顺手摸出一块帕子,给他擦去额间冷汗。
清溪睁开眼,瞧见她朝他额头伸来的手,下意识往后一躲,“男女授受不亲!”
穆清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女人做的饭你最好也别吃。”说完起身往厨房去。
清溪则呆呆坐在原地,发了好一会愣。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总会脱口说出这句话。
穆清仪煮好粥,用三只大碗装着,一并端到房里去。
清溪闻着米粥香气,默默跟了过来。
叫醒穆清文,小家伙见到又白又稠的米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自打父亲没了后,他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像这样的稠粥,更是想都没想过。
“姐,这是哪里来的?”他已经八岁,知事的年纪,哪会不晓得家里的境地。
穆清仪道:“你只管吃,明儿谁问你什么,你都说病糊涂了不知道,已经饿了好几天,明白吗?”
穆清文向来乖巧听话,自然是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是谁?”穆清文吃了两口粥才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正稀里呼噜的狂喝粥。
“他是清溪,以后你叫他大哥。别人问起时,就说是咱爹收的义子,手摔断了,来咱家养伤的。”
穆清文看看清溪,又看看姐姐,默默点头。
爹爹啥时候收了义子?我咋不知道?
穆清仪又看向清溪,“我说的记住了吗?”
清溪放下已经舔干净的碗,“嗯。”
吃完粥,穆清仪将碗收去洗,尽量让厨房恢复成先前的模样,这才回到自己屋里休息。清溪则和清文睡一屋。
天将将翻出鱼肚白时,远处传来吵闹叫喊声,将睡得正迷糊的穆清仪吵醒。
穆清仪睁眼便瞧见破烂灰败的土屋四壁,叹了口气,太穷了。
她起身,去清文屋里交待了两句,这才顶着一头乱发往村长家跑去。
很快,村里人都知道穆清仪家遭贼了。
村长带着人过来查看,瞧见家里那惨状,头都快摇断了,嘀嘀咕咕骂着:“这些丧良心的,人家姐弟已经够难的,这不摆明了将人往绝路上逼吗?”
村里有人凑头在村长耳边小声嘀咕,“昨儿我婆娘瞧见老穆家那两个儿媳带着几个孩子往这来了。”
村长脸更黑了,自家人把自家人逼成这样子,真真是要造天劈哟!
这时又有人冲了过来,朝村长喊道:“村长您快去老穆家看看吧,那一窝娘们哭嚎着家里遭贼了,正寻死觅活呢。”
村长啐骂,“她们遭贼?我看她们是贼喊捉贼。走,看看去。”村长说完又看向可怜巴巴的穆清仪姐弟,沉声道:“你们放心,这事我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村长带着人走了,穆清仪这才牵着弟弟出来,站在院里听戏般听着远处那间青砖大瓦房里传出的哭喊声。
穆清文又不傻,昨晚才吃了白米粥,今早大伯二伯家就遭贼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姐,不会有事吧?”穆清文担心的看着身边站得笔直的姐姐。
姐姐今天的气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当然不会有事,你放心吧,有姐姐,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她笑着摸了摸穆清文的头,又听见村里另一头传来哭喊声,有村民脚步匆匆的往那头去,不像是看热闹,脸色还挺沉重的。
莫不是有人病了或伤了?她眼前一亮,赶忙朝穆清文道:“你回屋歇着,病还没好,别出来吹风,我去去就回。”说完头也不回便奔出院子。
循声来到一家农舍外,篱笆院里此时围满了人,村民们吵吵嚷嚷的声音压不住里边凄厉的哭喊声,“虎子啊!你快醒醒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哟——虎子啊!”
“快让让,快让让,李大夫来了。”有人急喊着,人群立马分出一条道来。
李大夫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五十来岁,医术说不得高明,村里有人头疼脑热的找他治,十个里也能治好七八个,算是不错。
穆清仪想到原主父亲穆三顺的恩师就是邻村的赤脚大夫,赵大夫。赵大夫的医术可比这李大夫强多了,只是人家赵大夫年岁大了,如今不太出村子,自然也请不来。
穆清仪跟在李大夫身后挤进包围圈中心,瞧见一位和清文年岁差不多大的男孩躺在地上,面色呈青灰色,嘴唇泛乌,一只胳膊肿得很粗,已经昏迷过去。
这是中毒了?什么毒呢?她目光随着李大夫的动作移动,落在男孩手臂上的两点伤口。
蛇毒?她拧起眉,转身挤出包围圈。
往外挤时,里头传出李大夫的声音,“这是三花蛇咬的啊!剧毒无比,虎子真是太不小心了。”
虎子娘哭着求道:“救救虎子,求您了,救救我的命根子啊!”
李大夫摇头,长长叹了一气道:“摔断的腿我倒是能治,可这毒...我解不了。”
“怎么会解不了?你不是大夫吗?大夫怎么会解不了呢?快救救虎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要我的命都行啊!”虎子娘哭的上气接不上下气,跪在地上朝李大夫又是作揖又是磕头。
李大夫却只管摇头:“别说是我,虎子现在这模样,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得了。快些准备后事吧!”说着就要走。
喜欢的朋友赶紧去收藏哈,每天稳定更新,坑品有保证。书名:我绑定了神医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