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沉抬眼,正对上顾禾似笑非笑的双眸。
两人对视片刻便各自移开了眼。
顾禾唇角噙着淡淡的微笑,“皇上年幼,朝中大事几乎都落在本王头上,本王早就盼着能有个左膀右臂来为本王分担些许,今日终于把左相给盼来,左相的才华,相信诸位大人都无话可说,这个位置由他来坐,那也是屈才了。”
“哪里哪里。”梵沉笑看了景宇桓一眼,“下官初来乍到,今后我还得跟着右相好好学学为官之道才行。”
对上梵沉的目光,景宇桓本就黑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当初把夏慕踢下去,为的就是取而代之,可谁能料到先帝会突然驾崩,许他左相之位的太子顾乾紧跟着被废,如今还因为谋逆大罪被全国缉捕,新帝年幼,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景宇桓一直以为摄政王会把他给擢升上去的,谁曾想中途杀出个梵沉来,偏偏梵沉还是他女婿。
景宇桓如同吞了一万只苍蝇,得知梵沉即将上任的这些时日,他都寝食难安。
顾禾道:“左相乃右相女婿,希望你们二人在政务上也能如同私底下一般和和睦睦同心协力,为西秦江山尽到最大的努力。”
景宇桓恭维道:“摄政王殿下说得是,老臣自会尽力配合左相做好分内之事。”
梵沉直接把话挑明,“官场之上无亲情,公是公,私是私,在公务上,右相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当然不能依着亲情就给包庇了,必会实事求是地指出来,右相大人,你认同本官的看法吗?”
景宇桓眸色一沉。
梵沉丝毫不给景宇桓喘气的机会,从袖袋里掏出一封折子,让赵大宝呈上去给顾禾看,“摄政王明鉴,这是去年朝廷派人去审核地方官员擢升时的一些情况,这其中就有右相卖官的记录,折子最后一页是右相卖官的证据。”
梵沉话音才落,文武百官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
右相素来在所有人面前扮演的都是忠心耿耿的忠臣形象,如今左相新官上任第一天就给右相来了个下马威,直接指证右相卖官?
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撇开公事不说,梵沉可是右相的女婿啊,他第一天来上朝就让岳父栽这么大的跟头,这手段,着实狠了些。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着眼神,每个人都被梵沉的举动惊吓到,同时暗自捏了一把冷汗,看来这位左相是想在新官上任第一天杀鸡儆猴给文武百官看,证明他不仅手段雷霆,在公务上还六亲不认。
不少人心肝都是颤的,赶紧在脑子里回想自己在过去的一年里到底干过些什么能丢乌纱帽的大事。
景宇桓整个人都懵了,呆立在原地一时没了反应。
顾禾接过梵沉的折子看了以后,脸色原来越阴沉,目光如刀,狠狠剜向景宇桓,“右相,怎么回事?”
景宇桓哪里想得到梵沉一点情面都不留,刚上任就拿他开刀,一阵惊慌失措过后慢慢平静下来,扑通跪在地上,“摄政王明察,老臣没做过,定是有人趁机诬陷!”
顾禾扬了扬手上的折子,“如今证据确凿,你告诉本王你是无辜的?”
“证据确凿”四字,让景宇桓脸色都变了,他不甘心地抬起头,死死瞪着梵沉。
梵沉微笑,“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右相,本官之前就说过了,公是公,私是私,你的确是我的岳父没错,但在政务上,你我都是为西秦江山效力的同僚,身为百官之首,若不以身作则,便上梁不正下梁歪,必然影响朝中风气,在我没出任左相之前,你做过什么,我一概不管,可我今日既然坐在了这个位子上,那我就得为自己的乌纱帽负责。当然,你背后做过的事不仅仅这一桩,但我认为,取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这一件,也足够了。”
景宇桓目眦欲裂,“梵沉,你血口喷人!”
“究竟是不是血口喷人,本官的折子上写得清清楚楚,摄政王自有论断,轮不到你这个当事人来自我评判。”梵沉语气不轻不浅,转眸看向紫金椅上的摄政王。
顾禾不似泰和帝那般沉不住气会被气得脸色铁青怒意起伏,他只是面色有些难看。
梵沉折子上的那些,全都是铁证,根本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放下折子,顾禾对外吩咐,“来人!摘了右相乌纱帽,打入天牢停职待勘,待本王让人去往青州府实地核查过后再做最后决断。”
马上有羽林卫进来,三两下就把景宇桓押起来。
景宇桓不服,拼力挣扎,嘴里骂道:“梵沉,你敢这么对你岳父,会遭报应的!”
景宇桓被羽林卫押着路过梵沉旁边的时候,梵沉压低了声音,笑道:“岳父大人,你怎么不认为你如今所受,是从前自己做下那些孽而得的报应呢?”
景宇桓瞠目,“你胡说什么!”
梵沉挑眉,“右相大人曾经做过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在景宇桓吓得脸色惨白的时候,梵沉继续补刀,“你记住了,你从前对别人做过些什么,这一回,我会连本带利为那个人讨还回来的。”
景宇桓睁圆了眼,“梵沉,你敢设局构陷本相!”
“这不叫构陷。”梵沉依旧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当初在别人身上加注了多少痛苦,这一次,你就得尝受十倍之多。右相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不清楚官场之上的勾心斗角么?你都能设局陷害别人,别人也能设局陷害你,因果循环罢了。”
梵沉这番话,让景宇桓猛地想到了女相夏慕,他面部肌肉直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没多久就被羽林卫压去了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