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婆子挑了竹帘,徐奉一进去就看见自己母亲正看着三郡主怀里的小女儿笑个不停,他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回来啦。”看见儿子进来,徐母笑着说道:“你快来看看吧,你闺女拿了她舅舅的信不散手呢。”
三郡主抱着孩子,看见徐奉,她起身迎了过来:“外面热,先脱了袍子吧。”
徐奉望向女儿,见她一手攥着一只信封,一手攥着攥着一方绣帕,两只小手都没闲着。
绣帕上绣着一只金蟾,活灵活现的,徐奉一看就知道那是妹妹的帕子。
徐八妹闺名金蟾,刺绣的手艺高超,最拿手的就是绣三条腿的金色蛤蟆,她绣出的绣品活灵活现的,似乎那只金蟾真就能从口中吐出金钱来。
只是徐金蟾长大了之后忽然转了性子,安静守礼,不爱和帝都里贵女们走动,因此很多人虽然对她的绣品赞不绝口,却并不知道那些绣品是出自徐金蟾之手。
“小舅子来信了?”徐奉对着女儿拍拍手:“来,闺女,爹爹抱抱!”
小婴儿才几个月大,不会说话,看见父亲对着自己拍手顿时咧嘴笑得痛快,却并不愿离开母亲的怀抱。
徐奉逗了女儿半天,仍是不能把她抱在怀里,于是他伸手捏着女儿胖胖的脸蛋子笑道:“惯会哄爹爹的小东西,就是不让爹爹抱!”
“你再捏她的脸蛋子,看老身不打你的手!”徐母一看儿子的动作就瞪眼道:“她还小,你总是捏她的腮,以后会总是流口水!”
“是是!儿子以后不做了。”徐奉赶紧走到母亲面前说道。
“看你这一头汗,坐下说话。”徐母心疼儿子辛苦,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他赶紧坐下。
“是我娘家兄弟来的信。是张帖子。”娘家兄弟是贤王殿下,她说起话来自然硬气:“今年的天贶节聚会在贤王府办,我兄弟身子不好,操办这样大的场面怕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毕竟去的都是些名门望族,他便邀妾身过府去帮衬着他一日。”
“哦。确实应该过去一趟。”徐奉结果丫鬟递上的布巾擦了头脸,端起桌上的茶来吸溜吸溜地喝着。
他把娘子的话仔细在脑子中过了一遍,倒是没觉出有什么毛病来。
可他心里就是有种不安的感觉,觉得这份请帖来的蹊跷。
“明日天贶节,陛下放了休沐,不如为夫代夫人过去就是。咱闺女正是粘人的时候,夫人要是出去的时辰久了,她怕是要哭坏……”
大中午的没吃饭,徐奉早就饿了,端茶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看着自己的手暗自思忖:我这到底是饿的呢,还是心慌呢?
“天贶节聚会去的都是些年轻人,你过去只会碍了那些孩子的眼!”不等儿媳开口,徐母已经接口道:“就让郡主带着金蟾去,把我小孙女放老身这里,她跟老身亲着呢,她娘不在跟前也不会哭。”
“请帖上也请金蟾了?”徐奉的手不抖了,他终于弄明白自己心慌的症结所在。
“金蟾早就收到请帖了,难不成咱们徐家就不算大户人家了?”三郡主看着徐奉笑道。
“金蟾呢?”徐奉往屋里看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妹妹的身影。
“她被你闺女扯了头上的簪子,回去梳头了。”三郡主抓着女儿的手臂对着丈夫摇了摇:“这不,她手里的帕子还是妹妹的,若不用这个换,她就不给姑姑簪子!”
徐奉给了女儿一个慈父的微笑:“夫人还是把孩子抱回去吧,看着她是要困了,都没方才精神了。”
“到母亲这里也有会子工夫了。”此时也到了小婴儿每日午睡的时候,三郡主抱着孩子起身告辞:“媳妇先回去了。”
“你还不跟着一起回去?”徐母先对着儿媳妇点了头,继而对着儿子说道。
老太太很会做事,总是会给足儿媳妇面子。
她知道,儿子若想在朝堂上如鱼得水,必少不了要去依仗儿媳妇娘家的势力。
“让她们娘儿两个先回去吧。”徐奉朝着三郡主一笑:“为夫在娘这里用了午膳再回去。为夫已然饿的腿都抖了。”
这是徐奉的老毛病,受不得饿,只要一饿就会腿颤手抖,站着都费劲。
三郡主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没有多想,自己抱着女儿先行离去。
三郡主一走,徐母就张罗着让人给送进一桌子饭菜来。徐奉一个人守着一张桌子这顿吃!只把坐在一边看着的徐老夫人都觉得肚子撑得难受:“儿啊,你这个吃法,娘怎么看着心里害怕呢?”
徐奉抬头看着母亲一笑,满头满脸的大汗珠子,额上的帽子都被他洇湿了一片:“儿子不是打小就能吃么,这算什么病?娘不要担心。”
说着话,他掏出布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一挥手,把母亲屋里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都下去。”
“有事儿?”徐母生的慈眉善目,是个神态端庄的模样。
直等着屋里的人都出去了,她才探身朝着儿子轻声问道:“是贤王府有事?”
“唉!”徐奉朝着母亲点点头也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就要给我那个病痨鬼小舅子指婚了!”
“是啊?”徐母眼睛一亮,精光四射:“快和娘说说,谁家姑娘倒霉催的要被指婚给他啦?”
“唉!”徐奉长吁短叹的说道:“一户是东阁大学士家的二小姐,一户就是……”他看了母亲一眼,徐母脸都白了,立时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难不成是咱家金蟾?”
徐奉点点头:“不错,就是我妹妹。”
“那可不成!”徐老夫人愣了片刻之后,老泪纵横道:“我几十岁了才生下小八来,娘一想到我的小八年纪轻轻的就要守寡,娘的心就跟被剜了一块肉似的疼啊……”
“娘!”徐奉多少年没见过母亲落泪了,就是他爹死的时候,他也没见母亲哭成这样。
他赶紧起身扶着母亲坐下,抽出袖笼里的布帕子给母亲擦眼泪:“娘,您别哭啊,我妹妹不是还没嫁过去吗……”
“一股子汗味,熏人!”徐母一把推开儿子给自己擦泪的手,她仰头看着徐奉说道:“那你倒是赶紧替你妹妹想个万全的法子啊!”
“能不想吗!”徐奉弯腰站在母亲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瞒母亲,儿子接了陛下的口谕就先去贤王府探了探那个病痨鬼的口风,我听他那意思还有些看不上咱家小八呐……”
“呸!”徐母一口老痰啐在地上,顺带喷了徐奉一脸吐沫星子:“什么东西啊!就他那成天要死不活的模样,还看不上咱家小八?”
“这也怨不得他。”徐奉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脸陪着笑说道:“他见小八的时候还是几年前了,那个时候小八还小,没长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