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阿文正往大铁锅里舀水。水缸很高,里面的水只剩了一尺来高,他要探进大半个身子去才能够到。
燕之听见他说话带着回音儿,一回头,见那个孩子都快扎到水缸里去了,她拍了怕手上的面,过去把他从水缸里掏了出来:“这种活让姑姑来,你个子小,不要勉强。”
往大铁锅里加了半锅水,燕之把手里的水瓢扔进了水缸,阿文接着把木头盖子扣在了水缸上,两个人又开始各忙各的。
“姑姑,那个人不会有什么事儿吧……”阿文忽然说道。
“能有什么事儿啊?”燕之头都不回地说道:“死不了。”
“死不了也麻烦……”小东西盯着燕之的后背说道:“要是以后他好了,还去那条道上堵着咱们可怎么办?”
燕之现在租住的房子地处南城,在一个叫南菜园的村子里。
南菜园那里都是菜地,只在田和田之间纵横交错着一些土道。而菜农们也会在道边种上点香椿树。
在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才从树上冒出来的香椿芽能卖个不错价钱,这些树种下去之后不用打理,完全的靠天吃饭,因此慢慢的种的就多了起来,在道边上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树林。
从南菜园到早市口的铺子,一路上得过两处这样的小林子。
燕之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墙壁发了会儿呆,而后又接着烙起了火烧:“容我想想再说。”
立秋之后,一早一晚开始变凉,也果然如燕之先前对阿文所说的:到了秋天之后咱们的肉食会好卖些。
现在她每天要抓紧时间烙出几笸箩火烧烧饼来,然后把两口大锅都做上卤味。
马上就要到中秋节,这两天卤味卖的尤其快!阿文看着满满腾腾的两大锅满满腾腾的卤味说道:“咱就两口锅,昨天早市还没收呢,咱家的货都卖光了,以后怕是要不购买。”
“不够卖也不会再多做了。”燕之站在灶台边,用铁筷子在那些大块的卤肉上扎了些洞:“咱们就这么点地方,再多做了,咱俩也忙不过来。”
燕之打铺子开张以后就打了主意要收个手脚勤快的小学徒,至今不能如愿。
她做出的卤味味道好、烧饼火烧个大酥脆,想来小铺子当学徒的人不少,但燕之一个一个的把这些人叫过来看了看,又都摇了头。
既然是收学徒,依照规矩便是跟着师傅一起吃住,至于学期几年,要看师傅是不是把手里的真才实学教给你。
才学徒的时候,师傅要管吃管住管穿,但是不给工钱。
也就是说,做学徒的人都要先白给师傅做几年工,全当交了学费。
燕之收徒弟难就难在她是女子!岁数又年轻,因此便格外的难找!
她总不能收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养在家里当徒弟使唤吧?
而岁数小的孩子毕竟还是孩子,像阿文那样过早的懂事的不多,大多是小幺那个德行的,做事还带着孩子气,没谱的很。
因此这件事从夏天拖到了秋天,一直没有办成。
苏冰倒是意意思思的在家里提出过要来燕之的铺子里学手艺的事儿,这苏三爷没开口呢,他娘就把大饼子拽到了他的头上:“休想!掌勺做饭那是女人在家干的差使,你一个爷们儿,学那个不嫌丢人呐!”
苏冰见老娘挺着个肚子走路都费劲,心里虽然还有想法,嘴上却老老实实的闭严了。
老娘岁数不小了,还怀着身子,他不敢让娘生气。
闷声不响的把掉到地上的大饼子捡起来放进了盘子里,推门回了自己屋。
“孩子大了,你的脾气也得改改,不能总是说动手就动手。”大儿子走了,屋里就剩了夫妻两个,苏三爷放低了姿态试着与媳妇商量道:“不如,让小幺去试试?他还小……”
苏婶子自打有孕在身之后,脾气也随着肚子一天天的见长,相公的话没说完呢,她就把才拿起的大饼子朝着丈夫扔了过去:“小也是爷们儿!咱苏家的爷们儿就得让媳妇伺候着吃上一口饭,学什么做饭呐!”
苏三爷早有防备,见媳妇一抬手,他就一歪头,伸手接住了对方扔向自己的‘武器’,他用手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呵呵笑道:“小冰他娘,你做的这个不是贴饼子,它是铁饼子!咱苏家的爷们儿没有不怕的……”
“反正,咱儿子不能去学那个……”苏婶子不理相公的编排,气势汹汹的瞪了他一眼:“让你儿子把姓燕的丫头娶回来不就得了!以后儿媳妇做饭,我还省事了呢!”
苏三爷抬眼看了看媳妇笑了笑,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道:“吃饭,吃饭,儿子娶媳妇不着急,你先顾着自己吧。”
等着老婆偃旗息鼓了,苏三爷才暗自叹了气:没见识的娘们儿,你想的倒美,问题是姓燕的丫头连我都不怕,你儿子还真不是人家姑娘的对手!
……
“走,咱今儿进城去。”收了摊子,燕之拉着阿文要进城,阿文却没动:“姑姑,咱不先回去看看了?”
自打夜里遇到那么一出之后,阿文就有些心神不宁。
总想着要到道上去看一样才能踏实。
“有什么可看的。”燕之依旧是往城里的方向走:“那畜生要是死在了路上,早市这里早就有消息传过来了,哪儿还能这么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