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之与阿文回了家,吃了顿简单的午饭,燕之先进屋去关上门把今天的收入数了几遍,然后坐在天井里往小饭桌上一趴开始写写算算。
阿文收拾好了碗筷也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了一边,因为看到燕之的眉头拧成了大疙瘩,他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半个时辰之后,燕之眼睛盯着桌上的那张纸长长的出了口气,仍旧是不说话。
“姑姑,赔了多少?”阿文察言观色地看了半天,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见燕之总是紧闭着双唇不说话,便小心翼翼的问道。
燕之扭头看着他,忽然抬手揪住了他的鼻子:“乌鸦嘴!”
“哎呦呦……”她揪着不散手,阿文挣吧了几次都没有挣脱,只好求饶道:“好姑姑,儿子不敢啦!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燕之哈哈一笑,松了手:“有些东西要等着月底结余的时候才能算清,我只是算了个大概……”
“赔了多少?”阿文顶着个红鼻子头急急的问道。
燕之又抬起了手朝着他伸了过去,阿文赶紧捂住了鼻子!
“没赔。”燕之笑着在他的头上揉了一把然后把一张纸放到了他的面前:“差不多挣了二百文吧,不多。”
“啊?!”阿文张大嘴巴,半天才说道:“二百文呐,还不多?”
“不多。”燕之指着那张写满字的纸说道:“姑姑算计着,到了这个月的月底,咱们能一天挣到三百文。”
阿文低头盯着那张写满字的纸看了半天,又把纸推到了燕之面前:“姑姑,你再好好算算,是不是算错了……一天就挣三百文?”
“是啊。”燕之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做烧饼啥的还得咱们自己单买油,等过个十来天,卤肉汤里撇出的浮油攒多了,再熬一熬去了水汽,就能当油脂使了,这样咱就能省下一笔成本来。”
“做这样的生意,就要薄利多销,成本消耗降下来后,咱挣到手里的钱就会多。一天三百文,是我对这个铺子最低的要求。以后还会慢慢多起来的。”
“姑姑,今儿才一天啊……”每天能有二百文的进项,阿文就觉得十分满足,三百文的收入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要知道在大惠帝都,一个搬运货物的壮苦力,从早干到晚,也才能挣到八十文钱。他们两个妇孺之辈还能挣了四个壮汉的工钱?
“我心里有数。”燕之把腿和胳膊都伸展了开去,伸了个舒舒服服的懒腰:“累死我了……”
现在是伏天,最热的时候。
天气热了,人们大多会吃的比平时少些。尤其是对肉食也不那么馋了。
今天铺子里的卤货素食买的就比荤食快。
这一方面是因为素食便宜,另一点也正是因为人们苦夏,食欲变差了。
等到秋冬季节,才是她的卤肉大卖的时候,那时候会挣得更多!
“再过段日子,我得招个伙计回来。”燕之收了桌上的纸张,盖上砚台,拿着毛笔准备回屋。
“请伙计?那我呢?”阿文忙问道。
“到了秋天,就送你进学堂读书去。”燕之轻声说道。
“进了学堂,那我也成了小爷啦!”阿文把小饭桌立了起来,靠在窗户根下。
“还没进学堂呢,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燕之停了下来回头说道:“你还是你,到任何时候都是这样!”
树,不能断根。人,不能忘本。
燕之的这句话,阿文记了一辈子。
……
自打那天夜里贤王爷出去在外面逛游到了半夜才回来之后,他就添了个毛病:天天都要出去逛!
为此,景行特意又添置了一辆普通的马车,专为他出去东游西逛巡街之用。
挂着贤王府标志的马车太过显眼,很多人盯着,景行毕竟是亲王的身份,还是有所顾忌的。
他更怕燕之认出他的马车来会故意躲着他,因此每日都是乘坐了那辆外观普通的马车出去。
他派人去秋夕家打探过,得知那个孩子并未回家之后,他更加笃定的相信秋夕是和燕之在一起。
于是又派了人出去暗暗的打听一个叫‘秋夕’的小小子,只是打听了多日,他终于摸清了帝都里一共有十几个孩子叫秋夕!但,没有一个是从贤王府里出去的……
……
书房里,景行放下公文,摸了摸卧在旁边椅子上的唐伯猫,觉得它还是瘦。
便有些怀疑它和自己一样,是只病猫。
否则怎么会在大鱼大肉的喂了两个月之后仍是细溜溜的一条呢?
“去请大夫过来。”景行对着外面吩咐道。
很快,府里的二位大夫便提着药箱来了书房,给王爷行过礼之后摆出脉枕就要给景行诊脉。
“给它看看。”景行指着唐伯猫说道:“此狸奴本王养了不少时日,为何总是如此消瘦呢?”
两个大夫学的是给人看病,面对了这么一只‘嗷嗷’叫的狸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景行退而求其次,又让大夫给看看,这只狸奴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这回两位大夫很快的就做出了判断:“禀王爷,是雄的!”
景行瞪了他们一眼,抬手打发走了二人。
“庸医!”待到二位大夫出了书房,景行才沉着脸说道:“本王当然是雄的,还用你们说!”
才立了秋,天气仍旧是热,唐伯猫被他拴在椅子上活动范围有限,因此也懒洋洋的不爱动。
只是它现在已经被景行养熟,倒是不再挠他。
“她也不要你啦。本王知道你难受……”景行捏了捏额头,又提起了笔,他对着同病相怜的唐伯猫说道:“你再忍一忍,等本王批了这份公文,咱们就出去。”
公文批完,贤王爷言出必行,抱着唐伯猫一起上了马车。
“又出去了?”景行的马车刚刚离去一会儿,三郡主就登了门,结果自然扑了空。
“是。”福全让人给三郡主上了茶,立在一边说道:“王爷是带着狸奴出去的。”
“唉!”三郡主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叹气道:“只要他不生病,就由着他吧。总是闷着更不好。”
“是。”福全垂手立在一旁应道。
“王妃住的院子收拾的如何了?”
立了秋马上离着冬天不远,眼瞅着就到了弟弟该大婚的日子,景家远嫁的几位姐妹们接了消息也准备要一起回娘家来,可这个要成亲的正主却一点不把成亲的事儿放在心上,连收拾新房的事情都不闻不问。
没法子,三郡主只好没事儿就往贤王府跑,帮着弟弟操持操持。
“王爷让停了。说一时半会儿的用不上。”福全回道。
“停了?”三郡主把手里茶杯放在桌子上,急道:“怎么用不上啊?难不成他又动了旁的心思?”
……
马车在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景行的眼睛一直盯着车窗外面。
外面天色已暗,正是万家灯火初明之时。
写着‘国师府’三个字的匾额在车外一闪而过,景行自言自语道:“到了北城了?”
“停车。”他叫停了马车,伸手抱起了正在坐塌上打呼噜的唐伯猫:“走,国师也养了一只狸奴,本王带你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