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伯贤忙起了身对着阿文也点头哈腰一番之后才低头细细的看了一遍手里的两张纸,而后他对着燕之说道:“成姑娘,您看这样如何,脱离贱籍依着咱大惠的法令是可以的,可这也得出一笔重金。还有,便是有了银子还得有个保人。这保人必定得是那有身份有名望的人才成呢。”
“卑职的意思是,您先把这两张户牒放在卑职这里,等卑职与上司大人禀报了就给您办,您在家等着就成。”
“脱离贱籍的钱我带着呢。”燕之对着阿文一扬下巴,小东西马上把身上背的包袱解了放到了韩伯贤的面前。
不大的包袱放在木头案几上发出几声脆响,阿文当着韩伯贤的面打开了包袱,黄橙橙的金子露出真容,屋里所有的人都看直了眼。
“这是库银啊!”韩伯贤拿起一锭金子看了看吃惊的说道。
库银只能上缴国库,一般不能流通。
“这是陛下赐给我的。”燕之淡淡的说道。
韩伯贤赶紧把手里的金子又放回去,他把手放在两腿中间偷偷的搓着,口中却说道:“既然是御赐之物,卑职就更不敢收了。”
“怎么,这钱不能花?”燕之轻声问道。
“能花是能花……”韩伯贤抬头扫了眼堆在大堂里的几名衙差,他沉声喝道:“还听?”
衙差们赶紧退了出去,一时间大堂里肃静下来,只剩了抄着手立在门口的一名老者。
燕之不由得多看了那人几眼。
“成姑娘放心,此人是卑职的师爷,他年岁大了,耳朵不好使,咱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见。”韩伯贤忙说道。
门口一直默不作声的老者听了上司的话也表了态:“是的,老朽耳背。”
“……”燕之微微一扬眉,抿嘴一笑。
韩伯贤无比尴尬几乎要恼羞成怒,在他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发火把不开眼的师爷轰出去的时候燕之接着说道:“韩大人有话尽管说。”
“卑职的意思是您没必要非花这笔钱。”韩伯贤压下怒火用手敲着公案上的两张户牒道:“只要卑职跟上头通禀一声,就凭成姑娘的名字,这事就办成了。”
“那不是还得等些日子么。”燕之轻声道:“我的徒弟还是贱籍,这样的事儿我一天都等不了了。”
“既然金子能花,不就是还缺个保人么?”燕之思忖了下说道:“南菜园的周秀才是个读书人,知书达理,在村子里是个德高望重的人,他能不能当保人?”
“老秀才啊,卑职知道他。”韩伯贤应道:“有功名的人自是可以的。”
“出门雇辆车。”燕之侧头对着阿文说道:“你替姑姑跑一趟,把秀才公请过来,就说我有事要麻烦他老人家。”
“嗳。”阿文答应一声快步离了大堂。
“您看看您,等个一两日的这事儿不就成了么……”韩伯贤自认是替燕之着想的,他不死心的劝道:“办好了也不用您跑了,卑职会亲自给您送府上去。”
……
在燕之的坚持下,用皇帝陛下给的金子,又有周秀才做了保人,在吃晌午饭之前韩伯贤办好了所有的手续把两张新户牒交到了燕之的手里。
燕之道了谢,扶着眼神不济的老秀才出了南城衙门。
韩伯贤率众送出,一直看着燕之等人上了马车他才松了口气。
回身看见跟在身后的师爷,他气不打一处来,张口骂道:“老废物!”
师爷无动于衷的站着,如同木头似的。
旁边的衙差忙推了他一把:“师爷?韩大人和你说话呢。”
师爷转头看向衙差慢条斯理地说道:“啊?是吃饭了么?”
……
离了南城衙门,燕之先送了脑袋上一片青紫的周秀才回了家,然后才去了铺子。
反正雇了马车,她也不怕来来回回的跑几趟。
“有车就是方便。”坐在马车上,燕之心情大好的看着外面的景物对阿文说道:“一上午就把事儿办好了,还是马跑的快。”
说完她自己心中倒是一动:家里现在暂时放不下车马,我可以先雇一辆用着啊。
想到这里,她偷偷从车厢里探出头去往前看了看,见拉车的马匹身上的毛掉的一块一块的难看的很,燕之缩回了身子没言语,
她就是雇车也得雇辆干净漂亮的,现在这辆她看不上。
到了铺子的时候正是饭口,梅卿几个人已经忙翻了天,个个顶着一头热汗。
看见燕之领着阿文到来他们如同看见了救星,都暗自松了口气。
“东家,您一来我们心里就踏实。”宋秀秀进屋端卤煮的时候丢下一句话又匆匆的走了出去。
“可不是么。”梅卿用布巾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其实也没多忙,还是平常那些客人,也没人催我们,我们就是心里着急。”
“你才干了几天?心里没底才会着急。”燕之拿了围裙系好,把梅卿和小山子一起赶了出去:“你们两个都出去吧,今儿我和阿文烙烧饼。”
“早晨我们来的时候铺子前面都停了不少马车了,我正愁咱门口连张桌子都摆不下呢,那些人就自己散了。”梅卿让开了案子前的地方站在了门口,他对着燕之说道:“您说新鲜不新鲜。”
“走了就得了。”燕之一边揉着面一边想到:“这些人八成也是冲着自己来的。”
“烦人!”她小声儿地嘀咕了一句,若是让她见天的去应付那些慕名而来的达官显贵们还真不如在早市口卖烧饼自在呢。
想起昨天夜里景行对自己说的话‘能拦的,爷暗地里都会替你拦住’,燕之一阵失神……
天下间哪有真正的安逸啊,她之所以还能安安静静的过小日子,不过是有人一直护着自己罢了。
忙过饭口,食客们渐少,燕之洗了把脸坐在青砖房子里摇着蒲扇歇息。
“梅卿,小山子。”她把两个人叫了进来指着桌上的两张纸说道:“瞅瞅。”
“师父,这是什么啊?”梅卿与小山子对视了一眼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看看不就知道了。”燕之绷着劲儿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是认识字么。”
梅卿伸手拿了上面的一张纸看了一眼之后眼睛顿时发了光!
他咽了口吐沫又拿起了另一张纸,手抖得纸张‘哗哗’作响。
“没出息!”燕之用力的扇了下蒲扇,风把她额前碎发扬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她得意的说道:“师父跑了趟衙门,这事儿就成了。”
“师父……”梅卿拿着两张纸在原地转了圈,他对着小山子说道:“小山子,咱们脱了贱籍了!咱们是人了……”
“你这话说的……”燕之鼻子犯了酸,轻声地叹了口气。
“我们给您磕头!”梅卿又哭又笑的拉着小山子跪在地上诚心实意的磕起了头,地上‘咚咚’作响!
“快起来吧!”燕之听得心惊肉跳,唯恐两个人磕坏了脑袋:“行了,别磕了,地砖都要碎了!”
“呵呵!”梅卿起了身,又把手里的户牒看了一遍,口中不断的傻笑着。
“师兄?”小幺站在门口试试探探的叫了一声:“疯了你?”
“疯啦!”梅卿回头看见他笑着扑了过去,小幺尖叫一声扭头就跑,一出门就被立在外头的阿文堵住:“快闪开,梅大哥疯啦……”
梅卿追上小幺伸臂把他抱了起来在原地转起了圈儿,只是小幺身子太重,两圈过后,梅卿的脚底下拌了蒜,两人一起惊呼着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