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津道:“母亲糊涂,授命已下,我就是飞去汴京,当面向官家求情,也是三十晚上办年货——来不及了。”
卢氏还想挣扎:“可是……”
蒙津抬手制止。
“你们久居江南,远离汴京,不知如今京中储位之争何等激烈,管家喜怒不定,朝中诸臣,皆如履薄冰。兄长如今声名狼藉,又失了帝心,各党皆视其为反复无义之人,处处排挤,他就是留在京中,也是处境艰难。”
“倒不如外放,换个地方,老老实实做些实绩出来,三年一任,到时候京中形势多半已经明朗,再谋求回京,方为良策。”
“可是……”老夫人为难道,“琼州那地方,也太荒芜了……”
蒙津没好气道:“这又不是菜市买菜,还由得你挑三拣四不成!”
老夫人和卢氏无言以对。
卢氏对于自家丈夫改变处境,已经没什么指望了,但一想到蒙津升官,心里的酸水便止不住地往外冒。
“我家大官人贬官外放,二叔却青云直上,我失礼了,还没向二叔道喜呢。”
说着便起身冲蒙津福了一福。
檀香走过来,将装着告身的锦囊递给蒙津。
蒙津很随意地将告身抽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又很随意地丢在茶几上。
“派人送回县衙,就说官家厚爱,感怀于心,但某正在结庐守丧,不敢赴任,只能辜负圣恩,请吴县丞代为上奏婉拒。”
啥?
所有人都惊讶地瞪起了眼睛。
老夫人质问道:“你还真要替她守墓一年不成?”
蒙津道:“我既说了,自然要做到。”
老夫人只觉一股气冲上天灵盖,骂道:“糊涂!荒唐!你这样拒绝,官家难道不会记恨你?你也要失了帝心不成?”
蒙津道:“当日离开汴京之时,我便曾跟官家说过,愿替妻子守墓服丧,如今婉拒,官家也知道原委,天子胸怀,自然会宽容于我。”
“况且我前面还说了,如今京中形势诡谲,稍有行差踏错,便会重蹈兄长之覆辙。”
“我乃两榜进士出身,历年来尽忠职守,并无犯错,母亲不必急在一时。等我守墓完毕,自然会重新入仕的。”
老夫人没好气道:“你当吏部是你开的,想做官就做官,那不还得等缺嘛。”
蒙津道:“那就到时候再说。”
他撂完话便站起来,对众人道:“两件事都成定居,不必操心了。大娘子若担心兄长,倒不如多准备些药材药丸,送去琼州,那地方烟瘴横行,有备无患。”
卢氏面无表情:“多些二叔提点。”
蒙津挥挥手,大步出了乐寿堂。
蒙庆云赶紧向老夫人告辞一声,追了出来。
“爹爹,那告身当真要送回去?”
蒙津头也不回:“那是自然。”
蒙庆云道:“爹爹就这么有把握?万一真的触怒官家了呢?”
蒙津道:“为父胸有成竹,你不必担心。这告身送回去了,也必有后续,你且看着就是。”
他身形高大,腿自然也长,走得太快了,蒙庆云跟得很是辛苦,干脆就不追了,任由他扬长而去。
望着父亲潇洒的背影,蒙庆云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说大伯父是失了帝心,那父亲如此信心满满,只怕是简在帝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