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这一天没有回府，派了小厮林夕出来传话，说是皇上留王爷秉烛夜谈。 昨儿个就谈了一宿，今儿还有话没说？ 锦绣没做他想，让木婂上了膳食。 刚拿起餐箸，就见云曦一阵风般闪了进来。 “木婂，快弄碗粥来，饿死了！”大刀阔斧地坐下，半点没顾忌主仆之别，见饭桌上只有简单的青菜腐乳，不禁皱眉：“这些能填饱肚子？” 木婂立刻喝道：“没个规矩！” 锦绣摆手：“去给她盛一碗来，让小厨房再做些肉食。” 木婂一脸阴翳地瞪着云曦，云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大笑不止：“没听见福晋说的啊，还不快去！” 木婂只好一脸愤愤地离开。 一盘子东坡肉，一大块肘子，风卷云涌地下了肚，外加三碗稀粥，两碟小菜，云曦才拍着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换来的自然是木婂的白眼：“女孩子，没个人样，以后谁敢娶你！” 云曦撇嘴：“不嫁人便是！嫁人有什么好的，上要孝敬公婆，下要教导子嗣，还要伺候丈夫，各种教条规矩……”她嫌恶地摇摇头：“那种日子，实在生不如死！” 木婂气得抖了抖：“你还能耐了！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瞧瞧你这样子，哪里有点姑娘家的自持……” 才刚刚开口，就听见云曦不痛不痒地来了句：“你不也是十八的大姑娘了，怎么不嫁人？我哥有什么不好的，老实可靠，还有一份差事，关键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总比那个叫慕白年的娘娘腔好多了吧，那个人妖……” “你！”木婂气得发抖。 锦绣赶紧制止二人：“好了，吵什么吵！” 两人才住了嘴。 锦绣知道，木婂是为了云曦好，可云曦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想法。 叹一口气，正了脸色，问云曦：“昨儿个没有回家？” 因买了一栋院子给云曦，让她悄悄地收养小孩子教武功，所以她平日夜里都是宿在那边。 云曦眼皮一跳，没有半点隐瞒，点点头，说道：“王渊上次来帝京没有机会出去走走，我昨儿个带他逛了城，下午去城外的绿心湖玩忘了时间，回来时城门已经关了，就在城外过了一夜。” 木婂怒不可支：“你一个女孩子夜不归宿，孤男寡女传出去成何体统！” 云曦不以为然：“江湖人士不拘小节，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木婂觉得她实在是孺子不可教，愤愤地瞪了几眼，然后气鼓鼓地去了灶上，省得看了心烦。 锦绣缓而道：“她也是为了你好，何必处处与她抬杠。” 云曦才收敛神色，点头道：“我知道。只是我不习惯被人约束管着，我也晓得自己在做什么。说真的，我觉得现在挺好，自己一个人爱怎么疯就怎么疯，也自由。我不想嫁人，也不想受教条世俗约束。” “那王渊呢？”锦绣突然问。 “王渊？”云曦顿了一下，看到锦绣眼底的担忧，不由吓得缩了一下：“我跟他没什么的！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昨儿夜里在城外客栈过的，真的没什么……” 似乎有些越描越黑，她干脆不说了，闷闷地坐在一旁，一副你们都不懂我的样子。 锦绣想了一下，小声问道：“你当王渊是朋友，他呢？他难道对你就没有一丁点的情谊？” 云曦吓了一大跳：“怎么可能！” “我们是哥们儿，是兄弟！” 锦绣吸一口气，不再继续这个问题，只是告诫她：“云霄今儿个来过，说昨天找不到你。你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可是应当替你哥想想，他如今好不容易做了司府衙门的总司，若是别人知道他的妹妹做事如此惊世骇俗，会如何看待他？” 云曦默然，很久之后才抬头，喃喃道：“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云曦走后，木婂还一脸的阴郁。 “奴婢好心为她好，她呢？看看那粗俗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姑娘家的矜持！” 锦绣笑：“我倒觉得她说的没错。” 木婂眸光一黯：“福晋——” 锦绣看着她，认真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女孩子家哪有不嫁人的。云曦说的没错，她哥是个好人，你为什么不能好好考虑一下？” “福晋……” 木婂一开口就被锦绣打断了，她摇头缓缓道：“我也只是说一说，是否愿意全在于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有自己的主意，女孩子的青春年华就那么几年，过了就再难寻。” 木婂应当是听进去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 宋煜没有出宫，宫里倒是第二天就下了懿旨。 宣旨的内监是皇帝身边近身伺候的，话不多，说得明明白白：宫里要举办家宴，各府邸的福晋都必须参加。 宣了旨，内监就拐道去了齐齐阿那里。 程峰阴着脸回来：“皇上特意留了旨意，让齐齐姨娘也去。” 锦绣没有多话。 过了一会儿，府里的姨娘福晋们便都依次赶来，晨昏定省的规矩已经开始实行。 除了程青青能落座，其他姨娘侧福晋只能站在边上伺候，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吕姨娘心里可能还憋着一口气，竟然失手将盛稀粥的青瓷小碗打翻，幸好锦绣眼疾手快，若不然那滚烫的稀粥就要溅满一身。 吕姨娘大惊失色，一脸歉意愧疚地站在原地，惶然不知所措。 程青青面色宁静。 秦氏默不作声。 唯有齐齐阿上前一步，将地上碎裂的青瓷小碗捡起来，然后用帕子细细擦拭桌子，又重新拿了干净的碗给锦绣盛了一份，声音温婉道：“碎碎平安。” 一下子解了吕姨娘的围。 吕姨娘不由感激地看她两眼。 锦绣也暗地里看了几眼齐齐阿，是个聪慧伶俐的人儿。 她之所以要立规矩，并非是刻意要刁难院子里的女人。而是这院子里的女人都来自不同的地方，不管她们揣着什么样的目的和心思进府，她都要防备着，也时时刻刻提醒她们，今时不同往日，王爷也不是曾经的王爷了，嫁进王府就该守王府的规矩和本分！ 放了餐箸，用帕子掩了唇角，又漱了口，几个姨娘福晋已是满头大汗。 锦绣才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