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云上关的路上，宋煜还是一直住在锦绣的车厢里。那一日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般，那几个温泉边上撞见的守卫也纷纷缄默。 锦绣知道，这些一定是宋煜安排的，那些守卫才会守口如瓶。 齐齐阿身边的婢女一如既往烹煮美酒，队伍照例是走走停停。 原本月余的路程，他们愣是多用了一半时间。 直到云上关的城门出现在旷野。 一望无际的黄色沙漠，低矮稀疏的植被，风过而起的阵阵黄沙，呜咽奔腾在漫漫高空。 一切都显得那么萧条低迷，唯有那座雄城。高高的城墙泛起森然的血红色，城门上穿了胡裘的不知是士兵还是马匪正在来回巡防，半开的大门处熙熙攘攘满是进城的人。每个人都骑着骆驼或者骏马，腰间不止挂一把宝剑。 那些人，虽然没有开口，却个个神情低敛，面含凶光。他们裸露的皮肤上，多会留下触目惊心的伤口，那些都是厮杀后遗留的痕迹。 高大的城墙里收留着这些草原上的凶客，他们大多是盘亘在附近的马匪亦或者被朝廷通缉走投无路的嫌犯。 在这里，律法就是一张没有约束力的白纸。 锦绣侧目，正好看见宋煜眸光沉沉，眉头也不知何时紧紧皱拢成一团。 这表示，他也很紧张。 这座名义上是大启的边陲都城，实则暗藏了无尽的凶险和恐怖。 宋煜扭头，微微一愣，唇角浮起一丝笑来，细细替她理了面纱，说道：“风沙大，别摘下来。” 她知道这句话的严重性，当下乖巧地点头，将面纱缠得严严实实。 木婂也跟着带上面纱，在这座诡异的城池，美貌是会带来杀戮的。 宋煜坐到马车外头，大启皇室的徽章已经亮出来，至少能震慑许多从他们马车到来就满眼放光的鼠辈。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城，落脚的地方在府衙。 云上关的府衙是前年朝廷才派人开辟的，任职的大人是以前长江郡连续五年绩效优等的府令，皇上看重他铁血治理的手段，特意让他来管理混乱的云上关。 这些都是宋煜告诉锦绣的。 马车终于停下，木婂扶着锦绣下了马车。 宋煜高大的身影僵硬在门前，待锦绣看见眼前的情况后也狠狠愣了一下。 寻常州县的府衙都修建的无比恢宏大气，而这里…… 低矮的房门，一块腐朽的牌匾，朱门上的锁早已铁锈斑驳。门前窄小的青石板路虽然打扫过，但是因为边塞的风沙太大，这会儿又蒙上一层厚厚的黄沙。至于门口那块破旧可怜的鸣冤鼓，竟然连敲击的木追都不知道被谁顺走了，只剩下一面陈旧看不出原本漆色的大鼓，鼓的一面还被人砸出一块硕大的窟窿。 这样的鸣冤鼓，敲也敲不响吧？ 宋煜的脸色格外难看。随性的守卫也变得阴沉下来，不知谁喊了句：“人呢？西蜀王驾到，怎么没有人出来迎接？” 等了半晌才有个年迈的老头子颤颤巍巍地探出头来，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问他们：“你们找谁？” 守卫气得不行，阴着脸问他：“这里是不是府衙？” 那老头子竟然思考了半天才点点头，随后又赶紧说道：“府令大人有事，今日不受理案子，明日也不受理。” 守卫气得不行，满脸怒容地质问老头：“府衙不受理案子，那开设来做什么！” 老头子就跟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随后不耐烦地摆摆手，如驱苍蝇般道：“都说了大人忙着，等大人什么时候有空了你再过来吧。” 说着竟是要关上门。 守卫当即拔出了佩剑，怒的一刀砍在门环上，那本就生锈了的门环顿时被拦腰折断。 守卫怒道：“西蜀王驾到，府令还不速速出来迎接！” 正要发怒守卫砍断门环的老头子被守卫这一嗓子吓了好大一跳，这才注意到守卫身上整洁干净的衣裳，以及守卫身后浩浩荡荡的人马，愣了许久猛不丁地作了一揖，转身飞快朝里面跑去。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精瘦的穿着朝服的男人跟着跑了出来。 朝服虽然不是簇新的，锦绣还是从皱巴巴的朝服上看出三品云纹的图案，当下不禁微微蹙眉—— 这个人就是宋煜口中颇有几分手段绩效年年优异的府令？ 不止朝服皱巴巴的，朝靴也是脏兮兮的，头上不见官帽，焦黄的头发乱七八糟随便挽了个纂儿……这哪里有一点父母官的样子？ 宋煜阴着脸盯了对方许久，府令这才疾步上前跪下磕头：“微臣以为王爷要过几天才到，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宋煜淡淡地点头，声音冷冷：“起来吧。” 府令站起来，回头朝门口缩了个脑袋一副怕怕的老头子递了递眼色，老头子当即把门打开，弓着身子一副谦卑的模样。 “王爷，里面请。”府令热情地招呼。 宋煜冷面走了进去，锦绣等人跟在后头。 和外面的寒碜萧瑟一样，里面简单到极致。 除了客厅几张椅子，就再无别的东西。 落座的时候还需要十分小心，陈旧木椅发出的嘎吱声实在太过刺耳。 老头子蹑手蹑脚地上了茶。 茶叶自然也是粗糙的可以，因边境沙尘多的缘故，杯底隐约能看见一些细小的沙子。 出于礼貌锦绣浅浅地喝了一口，宋煜则是看都没有看一眼。 府令开始热情地寒暄，多是问他们路上的情况。宋煜一开始还答了几句，后来索性不再回答，而是面无表情地问他：“府衙其他人呢？” 既然是府衙，自然不可能只有府令一个。 巡逻的兵吏，办案的手下，还有负责文书的师爷……这些都该是有配备的。 就看见府令面上僵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笑道：“城里治安乱，微臣让他们都去巡逻了。” “城门口的兵卒也是府衙的？”锦绣多嘴问了一句。 按宋煜说的目前云上关只配备了一个府衙，那么驻守城门的士兵自然应该是府衙调拨过去的。 却不知锦绣这话一问出口，府令的脸色就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