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齐齐阿都非常安静。 宋煜虽罚了她，却没有禁足。每日晨昏定省她都是最早到的，服侍的妥妥帖帖，眉眼端正，看不出一丝怨气。 秦氏给了锦绣一套红宝石的头面，语气中不免多几分讨好的意思：“这是臣妾到西蜀后派去请工匠新打造的，手艺虽比不上帝京，却胜在一份别致。只有嫡福晋才撑得起红宝石的雍容华贵，还望嫡福晋不要嫌弃，收下臣妾这点绵薄的心意。” 程青青缓缓喝粥，面上无半点波动。 齐齐阿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眸底的暗波流动。 锦绣愣了一会儿，这才微微点头：“你倒是有心。” 木婂便上前将那套红宝石头面收了。 秦氏暗暗舒一口气。 那日在吕姨娘的院子，她是有故意针对锦绣的，如今齐齐阿被王爷厌恶，吕姨娘之死没有人再提起，整个府邸的中馈大权依旧在锦绣手里。她送上头面，一方面是为那日的莽撞糊涂赔罪，另一方面是为了表忠心。 锦绣收下了东西，就等于不会再追究她。 秦氏规规矩矩退到一旁，暗地里瞥了齐齐阿一眼，见齐齐阿也是低眉顺眼的站着，不禁多了几分鄙夷。 前段时间倒是蹦跶的厉害，如今却成了不吭声的软柿子！就这点能耐还想扳倒嫡福晋，真是可笑！ 天气开始回暖，或许是因为西蜀四面环山的缘故，气温比帝京高许多。 桌子上的菜都很清淡，西蜀食物单一又缺少香料，锦绣突然没了胃口。 偏生秦氏还殷勤地将一块炖的烂烂的鸽子肉舀到她碗里，再加了半勺肉汤，肥硕的鸽子肉泡在油腥子里头，锦绣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最后竟是没忍住干呕起来。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木婂则惶恐地上前，不停替她顺着背，端茶水给她漱口。 “福晋，可好些了？”木婂眼底满是担忧。 锦绣深吸一口气，刚想说没事，猛地又闻到炖鸽子的味道，忍不住再次干呕起来。 屋子里的女人们这会儿视线就有些不同了，特别是程青青，十月怀胎她比任何人都辛苦，当初她也曾像锦绣这样吐得昏天黑地…… 大夫来了，宋煜赶回府邸，小厮林夕忙上忙下，主院乱作一锅粥…… 一连请了四五个大夫，得到的回答都是一致。 “恭喜王爷，福晋已怀有两月身孕。” 宋煜那一瞬间脑袋是放空的，等到他回过神，只觉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狂喜中。 他的小娘子终于有身孕了！ 两个月了！ 程青青、秦氏、齐齐阿皆是立在门口，齐刷刷地行礼恭贺：“臣妾恭喜王爷。” 宋煜满心欢喜，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三个女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木婂站在边上，看得清清楚楚。吃了几次亏，她变得十分谨慎，当下开了口：“大夫也说了，嫡福晋孕吐厉害，需得好好休息。” 程青青她们哪里还听不明白，当下屈膝离开。 宋煜没有拦她们，甚至都没有看她们一眼，一双眸子俱是在锦绣身上。 锦绣这会儿正躺在软榻上，被宋煜专注的目光看得面红耳赤，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宋煜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小心地将她按回软榻。 “别动。”他声音格外温柔，视线忍不住落到她的肚皮上，隔着厚重的锦裙，他仍忍不住轻轻颤栗起来，那里面有他们的孩子啊。 木婂抿了嘴，轻手轻脚地退下。 没有人去打扰这即将为人父母的眷侣，宋煜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肚皮，露出孩子般的灿烂笑容，呢喃着问锦绣：“你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锦绣先前干呕的厉害，好在现在缓解了不少，躺在柔软的榻上，看他俊美的侧脸展露出的兴奋笑容，她也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指尖轻轻地绕过他的掌心，落到肚皮的另一处，这里面有个小生命了啊！ 是她和他的孩子，他们终于有孩子了！ 宋煜将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肚子上，什么声音都没有，他有些失望地撑起来，正好看见锦绣眼底的狭促，不由得窘迫起来，暗道自己太激动了。大夫都说了，至少要三个月后才能感觉胎动…… 正想着就看见锦绣再次剧烈干呕起来，这次是真真的吐了，早上喝得两口粥连带着暗黄的酸水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他赶紧上前替她顺背，并取了帕子给她擦拭。 锦绣连连摆手：“不……不用……” 话还没说完，又吐了起来。 宋煜没有因为那些呕吐物而露出嫌恶，非常认真仔细地替她擦拭嘴角，并端了热水给她漱口。然后按照大夫吩咐的，塞了两颗酸梅到她嘴里。 锦绣这才缓和下来，酸梅的味道将喉咙处的恶心感压了下去。 宋煜神情却严肃起来，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好半天，竟突然拉了脸：“如果是个男孩儿，看本王不打烂你的屁股！” 敢这样折腾他的小娘子！ 锦绣莞尔，眯起眼睛，问他：“如果是女孩儿呢？” 女孩子…… 粉雕玉琢的一坨，像缩小版的小娘子，他怎么忍心……一咬牙，恶狠狠地道：“那就不许嫁人！”怀孕太辛苦了，他不要他的女儿受这个罪。 锦绣只觉汗颜，真是孩子气！ 两人腻歪着呆了一上午，锦绣强行将宋煜撵了。官道正在修筑，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可不能全耗在她这里了。 宋煜恋恋不舍地出了门，正好看见木婂站在廊下，便想着仔细叮嘱一番，谁知木婂率先开了口。 “主院人手不够，府里事情也多，人多眼杂的，福晋如今怀有身子，奴婢怕……” 话只说了一半，宋煜却觉冷汗都出来了。 吕姨娘的死到如今也没个头目，府里的那几个女人，显然都不是省事的主，锦绣如今怀有身孕，万一有人眼红做出丧心病狂的事…… 他突然有些烦闷起来，早知道就把那几个女人丢在帝京，哪来的这些麻烦！ 思忖了一会儿，才点头：“本王会安排好的。你们照看好福晋，每日的晨昏定省就免了吧。”也省得那几个女人前来聒噪，扰了他小娘子的清净。 木婂赶紧应下，宋煜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