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传来一声轻笑。
“朕还是头一回见到主动请赏的,昇儿,你觉得呢?朕要不要允了你的救命恩人?”
萧昇面白如纸,“放肆!”
慕小夕抖了一抖,仍旧埋头。
皇帝再一声轻笑,“着实放肆。”
慕小夕则仍旧伏地不起,冰冷的面颊贴着冰冷的地面,仿若僵直的雕塑。
一声轻叹自头顶飘过,皇帝道:“不过呢,这护卫骨子倒硬,性格也是直爽,与昇儿你的脾气有得一拼。”
随即朝慕小夕道:“朕便允你请赏了。说吧,你想要何赏?赏完,再做罚。”
慕小夕顿了顿,“此前听闻善云尼师诵经扬名天下,夕武亦曾衷迷于诵经,虽不及善云尼师半分,也希望有此机遇在宫里诵上一回。佛祖曾说诵经乃度人度己,夕武所求的赏赐,便是能独自为陛下诵一回经,即便对陛下毫无奇效,但也算了了夕武毕生的心愿。”
半晌,慕小夕只觉头顶有一双眸子愈发冰冷地注视着自己,但她依旧未曾抬眼看向上首。
“你有经本?何经?”皇帝淡淡问道。
“夕武曾与善云尼师有一面之缘,求得她一本《无量心经》复抄经本。”
皇帝眼眸略过微微讶异,“你竟得善云尼师一本经本!”
慕小夕答:“正是。”
皇帝扭头看了看萧昇铁青的面容,“昇儿,善云尼师已逝去半年,如此也算是给她一个缅怀。你如今可还介怀她的仰慕者诵此经?”
萧昇低下眉头,面容铁青间又转回白。
皇帝只当他默认,便朝慕小夕应允,“准了。”
“谢陛下。”慕小夕终是抬起头,面无波澜。
皇帝再道:“如此赏也赏了,便轮到罚了,既然夕武求的赏是在宫中,那么罚便也罚在宫里吧。”
皇帝若有似无地瞟了眼萧昇,继续道:“夕武既然已无需再到丁贵妃身边做执勤,往后便革除武卫一等阶品,降为二等;朕便将你从丁贵妃那要到朕的身边,朕这太极殿尽是阳刚的守门男护卫,缺乏些女护卫,你便留在太极殿外守着吧,平日若来了些女眷,你也可替朕接待一下。”
慕小夕抬头一惊,于她来说正是求之不得。
然而萧昇的面色却已是难看到了极点,下一瞬便是一阵狂咳,咳完后便径直栽倒在地。
“来人,速传御医!”皇帝一声怒吼响彻太极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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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便又是九月九了。
听闻鸿武也出了牢,回到灏王府终是能与香儿一处了,慕小夕也觉得欣慰几分。
菊花正盛,想起一年前慕小夕还在灏王府与香儿做过菊糕,赏过咏菊园,还在重九夜宴当夜跳船欲闯入宫里来。
很快一年光景已过,慕小夕现下已入了宫,如今一心要刺的人便在身后的殿堂里,不过十余丈的距离,她却仍无丝毫独自亲近萧炎的机会。
慕小夕静静地站立在殿檐下,抬眸看着自檐顶倾洒下的雨幕,以及雨幕外阴沉的浓云。
萧昇这几日频繁地进出太极殿,虽然他每次路过殿门皆未看自己一眼,然而却状似无意地踱到她面前,顿了顿再继续前行。
慕小夕每次只低着头,忍住心头的揪痛,恭敬行礼。
今日连绵阴雨天,一直将近午时,却仍未看到萧昇身影,想着许是雨天他行动不便。